“妈妈?”汪如松听着这个名词觉得很新鲜、很有趣,不禁笑着,忽然间,他好像想起记忆里的某个画面。
许多年前的某个下午,他与她,还有这四个弟妹……
“哥,我跟如风真的都希望你可以幸福,你已经为我们牺牲太多,也牺牲太久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从现在开始,你要多为自己想……”声音放低,“也多为以慈姊想。”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无奈的苦笑,只能再度叹息。
想起那个女孩,那个在他人生遭遇种种苦难之际,被他放弃的女孩,他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幸福,多年来,他不能陪着她,陪她度过种种难关,但心里对她的祝福从来没有一丝减少。
虽然他能做的只有祝福,他只能在这里祝福着多年来不知道已经去到何处的她,但这样的祝福是真的。
他甚至想,就算最后给她幸福的人不是他,那也没关系,尽避他会嫉妒、会伤痛,但他还是会祝福。
就当作是当年松开她的手应该付出的代价。
“一三七号,汪如松先生,该你了。”
簇拥着哥哥进入诊间,两个弟弟都陪着进去,虽然明知哥哥说看医生会紧张应该只是玩笑话,但他们还是决定陪着,就像以前看医生,哥哥也会陪着他们一样,现在他们长大了,有能力了,总该陪着哥哥。
十多分钟过去,汪如松走出诊间,两个弟弟跟在后面。医生初步诊断可能是胃溃疡,要他去照胃镜。
才走出诊间,又要陷入无止尽的等待,汪如松看着来往的人群,又是叹息。
“大哥,你又来了。”
“真的要等好久……其实我的状况不严重,你们……真的不考虑回学校去上课吗?下午的课怎么办……”开始碎碎念了。
“老大,”汪如风投降,“我拜托你不要这么婆婆妈妈好不好?不过就是半天的课嘛!一点影响都没有,陪你看医生比较重要。”
三兄弟信步穿越医院,来到要照胃镜的地方;汪如松还是不断叨念着,让两个弟弟简直头都快要炸掉。
“你们小看这一天,说不定某堂课老师就教了什么很重要的概念,你们一漏掉,接下来要补上就难了……”
“老大,我们可以自己读啊!”
“是啦……只是如果可以快速的学习,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呢?”
汪如钟面对哥哥关心的唠叨,倒是显得气定神闲,“哥,我倒觉得自己学习也不错,虽然慢一点,但学到了就真的是你的,总比听老师讲了半天却一知半解来得好。”
“没错,二哥说得没错。”
“可是……”
汪如钟打断汪如松的话,“大哥,不是我们不听话,只是你等一下要照胃镜,你要不要先安静一下,少说一点话,心情放轻松,等一下比较不会不舒服。”
“好吧!大哥真的说不过你们……”
三兄弟坐在诊疗室外面的长椅继续等着叫号,来到大医院看病就是这点不好,看医生的时间很短,等待的时间很长。
虽然说要让大哥安静休息,但汪如风与汪如钟还是尽责的说话给大哥听,希望藉此让他放松心情,面对等一下的侵入性检查不会太紧张。
“大哥有胃溃疡,最近要吃清淡一点,回去煮稀饭好了。”汪如钟淡淡说着。
“不用麻烦了……”
汪如钟笑着摇头,“哥,我没有在跟你说话,我是在跟如风说话。”
“对啊!老大,现在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你要乖乖听话。”
“是——”
三兄弟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确实比一般兄弟要好,或许是经历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一起度过许多难关,让他们的感情比常人更深刻。
就在此时,汪如风先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影,似乎在角落踱步、徘徊,他楞了楞,想也没想就拉了拉身旁大哥的衣袖。
“老大,那不是方以惠那凶婆娘吗?”
如松与如钟也看过去,看见以惠。不止以惠,就在此时,方以恩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汪如风站起身,对着那个方向喊了声,“方以惠!”
不远处的人儿听见,看向声音来源,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还一次看见汪家的三兄弟。
以惠与以恩本来还有点迟疑,但是脚步不听使唤的走向他们三兄弟,在此慌乱时刻能看见熟悉的人,仿佛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以惠很直接,抓着如风的手放声大哭,把如风吓了一跳;以恩较含蓄,但也是含着泪看着如钟,也看向如松大哥。
以惠边哭边说着从昨晚到今早的事:大姊昏倒了,正在发高烧,人还躺在急诊室,没有病房可以住……
第8章(1)
听着方以惠哭哭啼啼叙述着她们三姊妹从昨晚到今天一早的遭遇,三个男孩都皱起眉头。这女孩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他们听得实在迷糊,但从几个关键词就可以掌握状况。
况且说实在的,什么关键词都不需要,单单从方以惠口中吐露出的“大姊”两个字就足以让汪如松忘记自身的痛楚,忘记自己还在排队等着照胃镜,忘记自己也是个生病的人。
好像这些年都是这样过的……不在意自己过的日子有多苦,只在意记忆里的那个女孩有没有撑过人生的苦难,有没有带着自己的妹妹找到人生的新方向,找到通往阳光的路……
她好苦,他真的都知道,明明没在她身边,却比谁都深刻的感受到她咬牙苦撑的痛楚与无奈。
即便十二年过去了,她已经做到了,很成功的将两个妹妹带大,将两个妹妹照顾得很好,但是她还是不敢放松,怕自己一放手整个人就会倒下,两个失去父母的可怜妹妹就会再度陷入无助的境地。
方以惠眼泪一直掉,这个个性颇冲的女孩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成泪人儿,让汪如风很不是滋味,一直在旁边低声说着。
“不要哭了嘛!”
“呜呜……”
方以恩则是故作镇定,带着众人往急诊室走去,后面跟着汪如松,如钟则陪在一旁,一方面看着哥哥的反应,一方面也忍不住将关切的眼神投注到以恩那里去。
“在那里。”指着急诊室某个角落的某张病床。
其实不用人指,汪如松就看到了,那个可怜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头上还裹着纱布,眼睛紧闭,似乎睡着了,但从她咬着唇、冒着汗,以及苍白的双颊,可以看出她睡得很不安稳。
“姊姊昏倒的时候撞到头,所以才会包着纱布;医生说,头上的伤只是皮肉伤,只是姊姊因为感冒发高烧,腰部肌肉也扭伤发炎,所以才会这么严重……可能要住院看看状况,就怕是流感。”
汪如松听着,只觉得心痛不已,慢慢的走上前;方以惠也想上前看看姊姊好不好,如钟给如风使了个眼神,要他赶紧拉着那女孩。
“等一下,让老大去看看啦!”
“可是……”
“你信不信,以慈姊比较想看到老大好不好?”
“是吗……”
汪如松缓缓走到病床旁坐下,握住方以慈挂着点滴的手,眼眶里的泪水就这样掉下,来不及闪开,直接落在以慈的手臂上。
就这一滴滚烫的泪水,让因身体的痛楚与不适而浅眠的方以慈缓缓张开眼睛,看见坐在病床旁边的这个男人。
她缓缓开口想说话,汪如松却摇摇头,按按她的唇,要她什么都别说,他都懂,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