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哥哥,你想干什么?赵……」紧追在新雨后头,雩影在看到新雨的动作时, 活活得吓出了身冷汗,猛一伸手.拉住了新雨的衣袖。
「雩影,我得去救她!她竟是蒲烟……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我避之唯恐不及 的蒲烟郡主,我必须找到她!」伸手将衣袖撕裂,新雨脸上有着淡淡的懊恼及不解,但 仅是短暂一闪,随即换上满脸平和之色。他朝雩影挥挥手之后,便也笔直地朝滚滚江涛 跳了下去。
「赵--我的天哪!那江可是有百来丈深,而且汪中藏有噬人恶兽,你们……你们 怎会如此冲动!」跺着脚,雩影在那崩落山壁旁的凌乱草地来回踱步。
这两位在她平淡生活中少有的朋友,就这样先后的跳进从没人活着冒出来的急湍之 中,雩影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满肚子心思没地方发泄,突然乍闻山脚下又传来咚咚的鼓声,雩影不由得气得横眉 竖眼。「好哇,这可是你自个儿偏要来找晦气,我倒要看看你这书呆子到底有何能耐! 」
跨着大大的步子,所有人在见到像沸腾着的战车般横冲直撞的雩影时,全都很识相 地争相走避。任何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当家寨主被惹毛时,能不出现在她面前就最好 别出现,免得受到她的怒火波及,那可就不只是倒霉这二字可以形容的了,所以大伙儿 都远远地觑着寨主,盘算着只要苗头不对就赶紧闪人!
「左大呆、右三傻,现在寨里总共有多少人?」往那铺着狼皮的宝座用力地一坐, 娇小的雩影更像是小孩玩大车般的,快被椅子给吞噬了。
「回寨主,咱们全寨共有八百六十二人,个个都可以派上用场。」摸摸鼻子,那名 被唤做大果的麻脸壮汉,如此的回答。
「唔,那……那书呆子有多少兵?」
「回寨主,他共领有饭桶两千个。那些个软脚虾,只要派几个人去装神弄鬼吓吓他 们,八成就跑个精光了。」
两颗眼珠子迅速地转动着,雩影嘴角漾出个神秘笑容,「是这样的么?那好看到寨 主的笑容渐行扩大,而终至甜腻得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他们就明了寨主八成又拿定了 什么主意!从小他们就看着这个刁钻、古灵精怪的女孩出遍怪点子,此刻他们只能庆幸 她的目标不是自己!
被那阵巨大的冲击压进了水底,虽然一心想了断残生,但在不由自主的求生意志催 促下,蒲烟的手脚仍是拚了命地在那里挥舞着,试图抓住些什么。
黑,四处是幽森的黑,全然地将她圈住个载浮载沉的奇异境界。蓦然,眼前出现一 道光亮,闷在水里的蒲烟根本没法子开口呼救,也没办法就此游了开去,只能眼睁睁地 任自己像石块般的往下沉。
缺氧的窒息感使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搔抓着咽喉,但亦没有多大的效果。忽然,有个 什么东西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受到惊吓而往前看去之际--因为想要放声大叫而猛然 开大嘴巴,水也就不客气地往她嘴里直灌……打着哆嗦自昏睡中醒来,蒲烟莫名其妙的 抓住随手可触的任何东西,以遮蔽自己的赤身裸体。我没有死?我……回想起在水底见 到的那一幕,她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那是个很怪异的……她甚至形容不上来那 会是什么东西?像是人的脸嘛,倒不如说是像鬼的成分多些。瘤,大大小小的赘瘤蔓生 在那脸上,多如葡萄的颗粒状物体将那张脸分隔成几个不同区域,眼脸上翻且有灰灰白 白的东西附在上头,露出布满血丝的惨白眼珠,嘴则是怪异地往外翻,齿龈清晰可见。 乍见这样的一个物体,任谁都要吓一大跳,更何况是她……感觉到背后有股异样的感觉 ,她背后的寒毛全都竖直了起来。蒲烟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这间像是颓圮破庙般的建筑, 一面提心吊胆地缓缓回过头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简直要教她魂飞魄散了。他……他……蒲烟飞快地以随手抓 到的破布将自己团团裹住,惊慌不已地缩到墙角边,瞪大双眼地紧盯住那个斜倚坐在神 桌下,此刻正往柴火堆里添木头的男人。
「妳总算醒了。」新雨将袍子裹在腰际,把已烤得大致干了些的衣物捧到她面前, 却又将衣物高高举起,令蒲烟抢不着;他打算一件件很温柔的帮她着上。
「你……我自己会穿!」蒲烟面红耳赤的想要抢回衣物。
但新雨硬是不理会她的抗议,强硬的将她按坐在根木头上,一层层的要帮她穿上。 「嘘,妳最好别太大声,否则那些金兵会以为妳是细作。」双手搭在蒲烟纤细的肩膀上 ,新雨眼神里闪动着奇异光芒。
「金兵?细作?」被他的话给搞胡涂了,但蒲烟仍一再试图把那可以遮身蔽体的衣 服抢回来。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再怎么说,任他这样的上下其手便是伤风败俗之事,事关名节 不能不坚持!但金兵跟细作,这两个名词是怎么也牵扯不到我头上来的啊!蒲烟蹦跳着 ,想要自他手里夺下衣物;但在人高马大的新雨面前,只到他胸口的蒲烟是怎么也占不 到便宜的。
「唔,妳可知是谁将妳、我自汪中捞起?」新雨慢条斯理地为她穿上亵衣,而后再 将一件件充满异族色彩的衣裙套在蒲烟身上。「妳、我漂流到峡谷之外,是金兵将我们 自湍急的江水中捞起,现在妳、我已非在大宋国土之内,而是在金兵集结包围之地。」
一听到他的话,蒲烟只觉得似乎有串闷雷在头顶上响起。她身形微晃地望着他,嘴 角微微抽搐着的试图要说些什么,但僵在那里许久,她竟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虽然身居深宫之中,但蒲烟对金共的残暴蛮横却是时有耳闻。据说金兵对所掳获的 大宋子民,男的打为奴隶,送到北地荒充当劳役;女的则是在受尽凌辱之后,不是被赏 赐给南侵有功的士兵们为妻,即是沦为军妓随营。
而今,这个男人竟然还能一派神清气闲的,说出自己身在金兵所据之地!难道他和 雩影所说的--要到金国任仕--竟是真的?
任他将洁白绢布所裁制的衣衫披在自己身上,蒲烟全部的心思都凝聚在眼前这狂狷 男人身上。前朝龙种,兼之以今朝皇上最为宠爱的逸心侯,他的身分是何等尊贵特殊, 在大宋他几乎可说是已极恩宠,谁料得到以他这种前无古例、后者难追的地位,竟会做 出这等叛国背祖之事,前去投靠敌人!
一阵冷气扑过,蒲烟打了个冷颤。新雨见状立即将她拥入怀内,随即流利地吐出一 串金语--在蒲烟听来,只觉得是蛮夷倔舌般稀里呼噜的。登时,阴暗的破庙外涌进一 小队的壮汉。
在见到他们的服饰之时,蒲烟立即吓白了脸。金兵!就如同每回到京城索贡的卫队 们一般打扮,那亮晃晃的弯刀在他们腰际漾出邪恶的光芒,附有毛皮的帽子和皮甲披膊 ,兜将着他们的魁梧身躯,更是衬得有股隐然跃出的杀气。
他们纷纷低垂眼睑,必恭必敬地垂手而立。在听完新雨的话后,突然有人发出声尖 锐的哨音,门外立即响起马蹄跶跶声。在光駉駉骏马嘶鸣之中,蒲烟不明就里的被新雨 紧紧搂着,几乎是身不由己的被带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