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旁的凤官看见了黄金赶到,却一进门已经倒地不起,心念一转,对着凤炽说道:“如果她坚持不吃解药,不如你先给黄金吃了吧!说不定见到黄金的情况好转,她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
凤炽听见凤官一番好意的提醒,转头看着他,从他的眼底看见的却不尽然是好意,一瞬间,他心领神会,眸色一敛,起身抄夺过最近一名手下的佩剑,走到黄金的身旁,回眸看着孱弱的柳鸣儿。
“凤炽?”她低唤了声,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看见他手里的剑尖就只离黄金的头顶不到数寸之遥,“你走开!离开黄金,你不要碰它!”
“那你乖乖把解药吃下去,要不然,我现在就用这把剑把你的黄金给杀了,让它一起跟你和白银去黄泉作伴。”他一字一句说得既清楚又缓慢,直视着她的一双眸光冷如铁石。
“凤炽!”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忽然间,一口鲜血从她的喉间咳出,瞬间染红了她惨白的脸蛋。
凤炽的脸色因此更白了一分,但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神情沉静地瞅着她,只有紧握剑柄的大掌因用力而筋骨分明。
“来人,把解药交到她手里。”
“走开!”柳鸣儿挥开来人递上的解药,虚弱得几乎无法用手撑起身体的重量,“你先离开黄金,你先离开它身边!”
凤炽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垂落的剑尖已经抵住了黄金的咽喉,虚弱的雌虎已经是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在剑下喘息,“解药吃或不吃,选择权在你,可是你要记住,如果今天黄金死了,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才不是!不是!明明就是你……凶手是你!”
“是,杀它的人会是我,但那是因为你不乖乖吃解药,鸣儿,如果今天黄金死了,你难辞其咎。”
凝眶的泪水滚落柳鸣儿的颊边,这时,凤官拾起解药,蹲到身边,拉起她的手,交到她的手心,“鸣儿,把药吃掉。”
她流着泪,心里有千万个不甘愿,但还是将解药含进嘴里,和着津液吞入,然后,凤官又再她的手里放了两颗解药,“这是黄金的份。”
“嗯。”她点点头,紧捏着手里的药丸,无力地跪爬到黄金身边,抬头瞪了凤炽一眼,看他把剑交到旁人的手里,退开了两步,注视着她的眸光有一丝晦暗,她低头抱住了黄金,想把解药塞到它嘴里,却见它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拒绝她,“吃下去!黄金,不要连你也离开我,不要……”
她的眼泪滴到了黄金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终于,虚弱的雌虎被小主子的悲伤哀求给软化了,吞下主子喂进嘴里的药丸,一人一虎相抱依偎,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都停驻在不远处的白银尸首上,看着它那双再也无法发出光亮的蓝眼睛,满怀的悲伤,溃决而出……
“炎爷,已经六天了,老虎的尸身都已经有腐臭的味道传出来,不能再让她继续伴着虎尸睡下去了!”
凤炽站在院门口,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柳鸣儿与黄金相伴在白银的尸身畔而眠,仿佛它不过是睡了长沉的一觉,而她们要等它醒过来,这几天,他让人由得她去,陶朱爷和凤官都来劝说过,但都说不动她。
在他的心里觉得有一点不对劲,那天,即便她受刺激太深,但柳若芷所说的话,她不可能一句也没听见,但是,对于得知傅鸣生不是她的亲爹的事,她的反应意外的平静,平静得就像这件事不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让他想到当时的血书事件,在清醒之后,她也是忘得一干二净!
他觉得其中必有古怪,但只怕这天底下除了傅鸣生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予答案吧!
“去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他对古总管下令,“然后去唤几个人过来跟我一起进去。”
片刻后,凤炽带着几名壮汉走进“小兰亭”,其中几人制住仍旧虚弱不堪的黄金,另外几人则连手将白银的尸身搬至门板上。
“不要!白银!白银——!”柳鸣儿站起身要阻止他们,却被凤炽给拉住,她反过来扯住他,“你要对白银做什么?你要对我的白银做什么?!”
“我已经让人架好了柴堆,要将它的尸身就地火化,鸣儿,白银的尸身已经在腐烂,这是能让它安息的最好办法。”
“不!不可以!我不要白银被烧成灰!我不要!”
“只怕不能如你所愿,来人,抬走。”他眸光直定地瞅着她,嗓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相较于她的激动落泪,崩溃的哭喊,冷静得近乎无情。
“凤炽!”她冲上前揪住了他的袍服襟领,明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因为几天没吃没睡而显得无比虚弱。
凤炽低敛眼眸,反握住她瘦弱的手腕,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再不能更悲伤的泪颜,开口提醒她,“你接受事实吧!白银死了。”
最后四个字,轻轻的,就像是一道微风拂过她的耳边,但她却觉得残忍得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硬是将她流血的伤口彻底地割了开来,让她再也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霎时间,在她的心里对他的怨、对他的怒、对他的恨,就像是狂水倾倒而出一般,再也无法收拾。
她用尽了身体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他,明明是推人的一方,却因为太过虚弱而跌倒在地上。
怎么会呢?她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够恨他了,没想到在这一刻,在她的心里竟然可以生出更多的恨意来!
她对他大吼道:“把白银还我,我要你把白银还我!”
“唯有这件事,我办不到。”凤炽逃开不见她恨视的眸光,让人放开黄金,在临去之前,下令道:“她要什么都给,就是不准让她离开这院落半步。”
在下药之后是软禁,柳鸣儿在床上抱坐成一团,心里想,如果接下来凤炽真的下手杀她,她也不应该太意外才对。
这时,她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凤炽进来,正要竖起全身的戒备,就见到一脸笑笑的秦震,她松了口气,却没给他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才刚从京城送满月礼回来的秦震,已经从凤官那里得知来龙去脉,如今谁也劝她不动,只能仰仗他这位“玩伴”给她解闷了!
不过,究竟是不是“解闷”,就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有数了!
“我是你的朋友,怕你在里头被闷坏了,所以带我养的宝贝蟋蟀来陪你,给你解闷。”说完,他从袖里揣出了两个发出蟋蟀鸣声的竹筒子,交到她的手里,“这可是我养过的蟋蟀里最好的两只,先借你玩几天。”
“你不怕吗?”柳鸣儿接过小竹筒,一手拿着一个,抬眸看着秦震,“上次你送我的那只蟋蟀,才几天就被我养死了耶!我怕把你最好的两只也一起养死了,你就不怕吗?”
“人家说,只要死得有代价,死得其所,就不算是白白枉死的。”秦震耸了耸肩,倒也十分看得开。
却不料,原想安慰她的话,听在她的耳里,却像是一根根利针般,刺得她以为再不能更痛的心,一阵阵地紧缩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我的白银算不算是白白枉死的呢?”她看着秦震,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
“为了救主子一命而死,当然是死得其所,鸣儿,看开一点,让白银死得安心,不要让它真是白白枉送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