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银姐挑着绿豆中的杂质,夏天在白花花阳光下,抬起晒得发晕的头。“幄,他会很凶吗?看不出来。”
“那是依别踩到伊痛脚,否则,依绝对会后悔。到时候.别说阿拉没先告诉侬。”端起挑好的绿豆,银姐拋下这句话后,径自回到她的地盘一一厨房。
被挑起好奇心的夏天,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打听丁戟消息的机会,当下便追到厨房去了。
\" 啊拉只跟侬讲,绝对不要骗丁先生,伊看得很重。阿拉这些年来,看到那些骗过伊的人,都没啥好下场。依要记住这一点,伊就会很疼侬的。”
那天银姐的话犹在记忆里,让夏天每天都在思索,如何以最不伤感情的方法,将自己的秘密揭开。现在……看秀菁亲热地挽着阿戟,满肚子的坏情绪?让夏天更觉得悲惨万分。
剩下来的时间,对夏天来说简直是折磨。在修女嬷嬷们面前,他们都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甚至,在晚餐时丁戟还能风趣他说着笑话,逗得萧氏姐妹笑语如珠。
但每每在夏天不经意抬头时,都可以捕捉到两道冰冷的目光。看得她心慌意乱,但又挪不开自己眼神,像被催眠般地随着他的身影飘忽。
他……是什么意思?看他修长手指办开橘子,姿态优雅地为萧氏姐妹布菜,加酒,夏天紧张地舔舔唇。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不发一言一语,但却在她周遭投下一层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网在他令人无所遁形的压力中。
“所以,你会跟我们一起去参加旅馆的PARTY吧?”扬扬手中的邀请函,被红酒熏红双颊的秀菁,妩媚地将头靠在丁戟肩膀上。
“你喝醉了,最好早点休息。旅馆最近有一连串的周年庆活动,天天都会有party可以参加。我看嬷嬷们也很累了,我让司机送你们回旅馆吧!”将秀菁的头扶正,丁戟仍然和颜悦色得像个大哥哥。
“可是……我喜欢坐你的车.\"尖尖十指攀上丁戟领口,秀菁眨眨眼说道。
“好啊,那我就送你们一程。”不着边际地将她的手指扳开,丁戟立即起身,领着她们往外走。
“啊……阿戟,如果你很累的话,我可以送秀菁她们回旅馆,真的.\"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夏天突发奇想地站起来。
“喔,不行。‘桑玛’小姐,我相信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在我回来之前,请在你的房间等我。”快步来到夏天身后,他双手加重力道、使夏天无法离开座位。
“我……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好谈的,而且,我跟嬷嬷和修女们已经很久不见了,所以……”理智一直响着有危险的信号,夏天不死心地努力着。
“所以,我会再帮你找时间,好好和她们聚聚。不过,在那之前,我坚持我们必须先谈谈。”手指深入她浓密如云的发丝间,他很有节奏地为她按摩着僵硬的颈椎。
“谈什么呢?\"接收到秀青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夏天急得没时间去理会她。
“那就要等到我们有时间可以坐下来谈的时候,才能知道了,不是吗?”
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炽热的气息让夏天全身的感觉,像箭在弦上般绷得紧紧的,但在她肩膀上的劲道,又使她无法忽视。
“等着我。”
掠下简短指令后,丁戟在秀菁不耐烦的催促声中,带着她们一起出门。
孤立在空洞餐厅中的夏天,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间滚动翻腾。
“如果,他以为我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女人,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攀在窗台上,夏天远眺着在昏黑夜幕中越发不真确的景物,一面喃喃自语。
坐在房间里,夏天越想越不对劲。从来她就不是所谓的乖乖牌,更何况在外面流浪的那些年,将她血液里的叛逆因子,全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后。她,可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好商量的人。
但是一到丁戟面前、别说什么叛逆、反骨都不见了,连她最引以为傲的独立,几乎都要消失殆尽。只想赖在他身边,这是让她惊心动魄的体认,随着时间演变,她发现自己总喜欢望着时钟数时间,算算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他。
这……在那个只身远赴他乡的夏天;独自横越大洋,到古老的欧洲大陆当采摘葡萄女工、或是酿香水的采花女工的夏天;还是住在古堡,采摘苹果打工的夏天;更是在音萃纽约的夜晚,在舞台上轻捻慢歌的夏天,所不能理解的。
“这太可怕了……”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她自言自语着。
“爸爸、妈妈,夏天是个勇敢的孩子,夏天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忍受所有的劳累和痛苦。但是,那种让我想笑、又想哭,想要歌唱、跳舞,却又如此胆战的感觉,究竟是十么?\"
抬头看看天际一闪一闪的飞机尾翼,她跑到衣橱边拿,出小旅行袋,很快地将她所有衣物装进去。
“夏天是勇敢的,夏天……必须勇敢。”收拾着行李,她一面轻声告诉自己。
\"你以为逃避现实,就可以解决一切?”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偷偷潜入车子的夏天为之一怔。
还来不及反应,她可以感觉自己已经被推到隔壁位子。丁戟迅速钻进驾驶座,电光一闪,引擎发出高速怒吼声,平稳地滑出车道,奔驰在漆黑道路上。
“你……我并没有看到你。”
夏天暗暗叫苦,明明已观察半天了,为什么在她打定主意后,他才突然出现?
“因为你忙着要逃跑,忙着从楼上攀床单到楼下,忙着避开里里外外的下人们,忙着试每把钥匙。”不愠不火说着,他仍没有看她一眼。
“嘎?那……你岂不是从一开始就看到我……”尴尬得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夏天结结巴巴他说。
“嗯哼,我很好奇的是,夏天小姐怎么会变成’桑玛’?在她将所有人都要得团团转之际,是不是曾经有过良心不安?”缓缓说着,丁戟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
“我……我真希望自己能够解释……阿戟,我不是故意要戏弄你们,我……”举起手,摇晃几个动作,夏天还是气馁地放下。
“然后呢?”
车子转弯后,朝着黑漆漆的山路驰去,对陌生的道途,夏天并不感到害怕,反倒是身旁令她捉模不定的丁戟,更让她不安几分。
“然后?”顺嘴脱口而出,夏天压根无法平静自己的情绪,总觉得像漂流海面的小舟,完全没了主张。
没有说话的开着车,丁戟只偶尔对夏天投以复杂一瞥。音响倏间被开启,微敞的天窗洒下串串银色月纱,沙哑低沉的嗓音,立即环绕在静溢的郊外。
“大江东去!这是玛丽莲梦露的歌……”兴奋得坐正身子,夏天侧耳听着熟悉的曲调。“你知道吗?这也是我最拿手的一首歌……不晓得为什么,我就是特别喜欢唱这首歌。”闭上眼睛怀想在PUB演唱的日子,夏天嘴角逸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的辛酸。
“我知道,‘游戏人生PUB的台柱一一一SUMMER小姐。”将一张海报扔给夏天,丁戟脸上还是平静得看不出端倪。
展开海报,倚在钢琴畔唱歌的女子,不就是她吗?那是她和爵士钢琴好手路易的拿手秀,想想已经因爱滋而辞世的路易,夏天感慨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