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曝晒在边关艳阳下,他的皮肤黝黑,男人味十足,纵使回到洛阳宫享福已经一年半有余,他的肤色依然如初回洛阳时深黑,这点不只没让他在女子心中扣分,反而是加了好几分。
狄宁宁是女子,当然也会认为李澈长得俊,但是对于他这种男人,她敬谢不敏,尤其是当她瞧见他粗黑的颈侧有好几枚已渐渐淡去的淤青,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私生活与洛阳宫内的传闻相去不远。
“狄宰相,关于本王上回同你说的记事本,你是否有头绪了?”李澈不打算等狄宁宁回话,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
说到记事本,狄宁宁就头大了,忍不住蹙起眉头。“竭至今日,微臣都还没能在父亲的藏书里找到这样东西。”
“是还没开始找?还是找不到?”李澈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这时,两人相偕走出明堂,屋外阳光灿灿,让李澈就像晒太阳时懒洋洋的猫,不顾形象,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狄宁宁不看还好,一看羞得赶紧转头,望向前方,佯装无所谓的模样。
虽入初春,但依然是能令人冷得瑟缩的时节,李澈竟然只穿了一件外袍,在他大动作的双手举高时,原本还算穿得工整的衣襟门户大开,露出泰半精壮的胸膛,甚至还让她看见一边的乳头。
李澈偏着头,偷觑狄宁宁,只见她苍白的小脸如今泛着红晕,想必是姑娘家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所以害羞了起来,他的嘴角忍不住爬上一丝笑意。
“微臣从七天前就开始找了,只是目前还未见到记事本的踪影。”狄宁宁特地装成无事貌,接续方才的话题。
这七日之间,她为了不让若蓝继续叨念,每日夜里固定花上一、两个时辰寻找李澈口中不知是虚是实的记事本,虽然一无所获,但也让她更加贴近父亲生前的生活,所以要说全无斩获,却也不是这样。
“七天前就开始找了?”李澈对于这个答案似乎有点讶异。“找了七天都还没能找到,是已故狄宰相的藏书太多?还是一天只花一盏茶的时间找而已?”
狄宁宁从李澈高高扬起的嘴角,知道他是同她说笑,睐了他一眼,才再开口,“头一天花了比较多时间找,但接下来的日子一晚只花一到两个时辰寻找,父亲生前的藏书实在太多,一时半刻要在成千上万的书册里找寻有无记事本的存在的确有难度,而且……而且每次只要看到有趣的、新奇的书,微臣就会忍不住翻阅起来,所以目前也只翻过一成左右的书。”
虽然坦言自己常因克制不住好奇心而看起书来,有点偷懒的嫌疑,但不知为何,她不排斥让他知道自己私下的小习性。
李澈低下头,俯瞰狄宁宁白晰的侧脸,脑海里浮现的是她独自一人在深夜里,浸淫在文字中的知性模样,心底冒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受。
狄宁宁总是冷着一张脸,可是在谈及寻找父亲遗物之际会忍不住好奇心,明知时间不足却还翻起书册的行为时,她的嘴角会浅浅勾着,仿佛正回味读了什么好书,令同样爱书的李澈心驰神往,想着若与她安静的坐在一起读书会是如何惬意。
“本王记得已故狄宰相藏书之丰富,不亚于宫中的藏书阁,甚至还更多,因此要在那其中找寻有无记事本,难度确实颇高。”李澈替狄宁宁找借口,顿了下,才又继续说话,“本王想记事本里记载的应该都是已故狄宰相不能对外公布的秘密,所以藏得隐密是理所当然的。”
“王爷说得有理。”狄宁宁想了想,若父亲的书房真有这本册子存在,将它藏在书册之间或是夹缝中是可想而知的。
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又加重了,不只要把每本书拿出来翻阅,就连书柜间的空隙都不能放过。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该找帮手,以及帮手的人选也都要审慎考虑之际,耳里却传来李澈低哑的嗓音,说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敢问宰相可有婚配对像?”李澈一脸正经,直勾勾的望着狄宁宁。
“尚未有对象。”虽然不懂他这么问的用意,但她依然摇了摇头。
“那可有心上人?”他再问。
她轻轻蹙起眉头,讶异的看着他,发现他的面容是如此坚定,令她直觉不回答都不行,只能摇摇头。“没有。”
“那本王就放心了。”李澈朝狄宁宁微微一笑,然后坚定的嗓调说着她从未想过的话语,“让本王来帮你找找吧!
“咦?”她难得连续两次露出呆滞表情,傻傻的望着他。
她真的抓不住他的思考方式,怎么一会儿问记事本,一会儿又问她的私事,最后又说要帮她找记事本?
“找寻已故狄宰相的记事本这种事情应该要由信得过的人来办,本王自认与狄宰相的父亲颇有交情,因此由本王与狄宰相一起找应该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狄宁宁看着李澈自我推荐,蓦地,方才的疑惑烟消云散,竟然散出一股异样轻松。
她想,他是害怕她若与人订亲或有心上人,对方在得知她与八王爷夜里单独相处,对她会有不好的观感,因此才会先问她的私事,确认没有那人的存在后,才再提议帮她找记事本。
李澈扬高一边眉头,“怎么?难道你信不过本王?”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狄宁宁举起手反驳,“微臣只是以为王爷日理万机,应当没有时间陪微臣找寻家父的记事本才是。”
话一说完,她很想狠狠的掌自己的嘴好几下。
“日理万机?狄宰相,若要拒绝本王,也不是使用这个理由吧!”李澈十分有自知之明。
他向来散漫出了名,镇日游手好闲,与烟花女子交缠在一块是时有所闻,他绝对不相信狄宁宁从未听过外界对他的抨击评论。
这样的他被戏称为“澈底”的好吃懒做王爷,而非被贬为庐陵王、流放均州的父亲,在喜获麟儿时为他取名为“澈”之用意。
“若要说日理万机,本王想‘机’这个字改成母鸡的‘鸡’还比较贴切。”李澈毫不在意的笑话自己。
狄宁宁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他口中的“日理万‘鸡’”是宫廷内爱嚼舌根的无事之人暗讽他夜夜与烟花女子风流之语。
也许是李澈在她入朝为官的第一天为她遣走讪笑她的薛怀义一行人,更或许是因为他是洛阳宫里第一位对她说声鼓励的人,又或者是他声称与父亲交好之故,总之,她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放心与信任,甚至早已默认两个人是朋友。因此,无论由他人之口笑话李澈,或是由本人笑讽自己,她听了心底全都不是滋味。
“王爷,”狄宁宁正色的看着依然扯着嘴角的李澈,“微臣总是过戌时才得空到家父书房找寻记事本,若王爷能配合微臣的时间,微臣十分乐意,甚至感激王爷拨冗协助微臣。”
李澈加深嘴角的笑意,“这是当然,一切都以狄宰相的时间为主。”
“微臣在此先谢过王爷。”狄宁宁朝李澈欠身后,才又开口,“微臣要回议事厅处理公事了,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狄宰相小心慢走。”望着她转身,他的嘴角仍勾着一抹笑,一股担忧却油然而生。
他的眼底映入的是她窄小的后背和娇弱的身形,明明是该受到父母宠溺、丈夫疼爱的年纪,竟然得背负皇帝的期待、百官的冷眼旁观,以及她对自己无比的期盼,这样的生活是否过得太累、太令人心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