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芽没看见情况,却也没有多问,立刻起身离去为儿媳去请大夫,一刻也不敢耽误,而问惊鸿在娘亲离去之后,则是抱着心爱的妻子,想尽了办法要为她止住鼻血,斑驳的腥红,深深浅浅地沾染两人的衣衫。
他们看着彼此,以眼神交流,一句话也不说,但是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谁也没有留心,飞在天空上的金红色蝴蝶在何时断了线,随着风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春雪的天边,再也不见……
这一次,雷舒眉没有呕吐,没有痛得歇斯底里,没有冷得发抖,就只是静静地昏了过去,就像是睡着一样。
但情况却似是更糟。
原本,常人该是血周流不息,行于脉中,如今在雷舒眉身上的状况,可以算是血走偏失,血行不畅之下,瘀蓄内停,离经血热而妄行,以至于鼻血,也就是先前所担心的出血之症。
虽说只是流鼻血,但是,通常在血症之时,七窍出血的情况发生之后,病者或者再也没有醒来的情况,也是时有所闻的。
血症的状况之复杂万千,再伴上孕症,谁都说不好下一刻会发生的状况,姬千日觉得棘手,与问家多年的交情,他会想到要保住孩子,而被调来的两名御医,他们或想过解瘀之药,可是,却怕在破血之时,也动了孕妇的胎气,如果血瘀未解却引发产子的状况,最糟的下场,就是一尸两命。
尚幸,因为下针救治得及,这回算是有惊无险。
雷舒眉在短暂的昏睡之后,醒来时,看见满屋子都是人,问家的爹娘以外,还有她的爹娘与澈舅舅他们,每个人都在,就唯独不见她的夫君。
“鸿呢?爹,他在哪儿?”雷舒眉问向自己亲爹,从父亲的眼神之中可见明显的阴郁,让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十分不好,这反而教她更加担心自己的夫君,她不好的话,他也一定不会好,会比她更难过。
“先别急,先让大夫他们给你把脉,看看你现在的情况,好吗?”
她摇头,急忙拉着亲爹的手,道:“爹,你去让人把鸿找来,我要看着他,我不放心……”
“他一个好好的人,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雷宸飞见她明明都难以自保了却还惦着那小子,心里不禁有怒。
“你们不让人去找,我就自个儿去,我要看到他,我不好了是不是?我不好了他该有多难过?你们知道吗?”
这时,沈晚芽连忙打圆场,一边示意大夫过来,一边对雷舒眉笑说道:“眉儿,我已经让玉儿去找了,你放心,先让大夫们替你看看,你不好了鸿儿自然也是不好,所以,你先要让自个儿好了才成啊!”
“嗯。”雷舒眉顺从点头,回眸看着爹亲阴沉的面色,心里觉得有愧,“爹啊!您还是眉儿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喔!是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喔!笑一笑嘛,您都不知道自己绷着脸有多可怕吗?眉儿现在禁不起惊吓,您笑一笑啊!是第一个喜欢的人喔,我说真的!”
被女儿这么一撒娇,雷宸飞心里就算再有千般气万般无奈,也都百炼钢成女儿的绕指柔,他忍俊不住,好气又好笑,在他身后的藏晴,没亲眼见过几次女儿这般对付爹亲的手段,也是轻笑了起来。
在旁众人的面上也都是笑,忽然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几名医者连忙过来为雷舒眉把脉问诊,在过程之中,雷舒眉的心里盼着人把问惊鸿给找来,一只手却是握住亲爹的大掌,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就像她小时候的一个元宵夜里,那时候爹亲的双腿仍能行走,带着她去看花灯烟火,在热闹的人群里,她紧紧地握着这只指节分明的男性大掌,就怕分开了就会走丢迷路,可是在下半夜里,她就没握得那么紧了,因为,她知道自个儿的亲爹绝对会紧牵住她的小手,绝对不会放开。
那肯定是,就怕一个松放了,会弄丢他心爱的女儿……
半年后——
命悬一线。
凡是经历过那一天的人,都忘不了当老太医把孩子抱出来宣布母子均安的那一刻,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涌动的欲狂欣喜。
无论回想过几次,当问惊鸿再想起那一天时,他都仍旧忍不住面泛笑意,心口仍是热的,在他坐在床边,为儿子换着尿布,看着那张七八分模样像他的小脸,他一再满怀感激自己这一生何其有幸?!
不过,教他忍不住失笑的,是心爱的妻子又一次凑过来,经过大半年了,她对着他们的儿子,仍是一副不信也不敢思议的表情。
“真的不是女儿?”雷舒眉看着儿子双腿间那还很小,但日后肯定会长大的男性特征,再一次气馁失望地叹气。
“我们再努力,下一个可能就是女儿了。”他熟练地为儿子换上干净的布巾,把小衣衫给穿好。
“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她从背后抱住他,把脸靠在他肩上。
“应该不会太迟吧!”问惊鸿不忍心扫她的兴,“我见亲戚里,三年抱两的情况也不算少见,我想应该不难才对。”
“那……四年抱三呢?”一想到这壮志雄心,她忍不住又是野心勃勃,完全忘记自个儿才刚痛完一场,生死一瞬,不过她现在有恃无恐,在经过大半年的化瘀调养之后,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健康,对于胆大包天的雷舒眉,不过是生孩子而已,没啥好怕的。
“你真想试?”问惊鸿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他真想知道,他家娘子究竟是胆量大,还是那一副心肝的构造真的与众不同?
“嗯。”她美眸无辜,抵在他肩上的脸蛋点了点,“可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我想试,就可以一个人做到啊!我需要有你配合,我听人家说,花儿开得再好,没有多多浇灌,也是没办法结果的嘛!是不是?”
“浇灌?”他挑起眉梢,侧首笑睨着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像是采花贼或登徒子,这种不肖之徒才会有的说法。
“那……爱护?”她无辜地眨了眨美眸,很快地从善如流。
他泛起笑,一副勉强接受她这种说法的包容表情,倾侧俊颜,咬了下她白嫩的耳垂,浑厚的嗓音,好轻柔地说道:“放心,身为你的夫君,早有心理准备,为了你的四年抱三,日后肯定会对你好好爱护……有加。”
最后两个字,说得带了一点勾魂的味儿,明明只是好寻常的两个字,从他的唇间轻吐出时,竟是活色生香了起来,这下子换成雷舒眉脸红了,美眸忍不住含嗔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逗弄人的口气,是从哪儿学的?
还是,这人天生就是个会欺负人的?雷舒眉忽然笑了起来,他是不是个会欺负人的,这天底下,还有人比她更清楚的吗?
问惊鸿看着她笑,心里也开心,想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件事,比能这样看她陪他一起笑闹,更加令人心满意足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在雷舒眉终于把身子给养强壮之后,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她这个嫁出的女儿要回娘家,将她在“挂子门”里的东西给搬到夫家。
当初,她几乎是半强硬的被爹亲给送到问家,不过只带了简单的衣服书本,虽然中间偶尔会让人回来取些东西,但不过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她的一大堆兵器刀剑以及秘笈,一直都还留在‘雷鸣山庄’,属于她的“挂子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