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会计的安玺玉最恨拿钱不办事的人,尤其拿的是“她的”银两,花钱养老鼠她死都不肯,要是谁敢跟她的钱过不去,她绝对是先咬死他,绝不浪费一毛钱。
外面下雨了吗?
滴滴答答的雨声落在斑驳的飞燕檐,顺着低檐柱往下滑落,春雨霏霏,洗去多少的尘嚣和轻愁。
那雨是谁的眼泪,流也流不尽的惆怅,烟雨蒙蒙,弥漫在无边无际的天地间。
地震、穿越、生病、由死里逃生到智斗商府大少,她一路走来倍感艰辛,来到洗花坞以为终于有一处栖身的桃花源,在累了一天后可以轻松地睡个安稳觉。
谁知一躺上硌骨的硬板床,这具娇贵的身躯竟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总是无法入睡,不管换了什么姿势,困得很的眼皮就是不安分,翻个身又睁开。
看似很长的一生,其实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年,安玺玉躺平了,瞪着花色平淡的床帐,走马灯似的回想她比开水还淡的人生。
小学以前就算了,年幼无知,打哭隔壁苹果班男生的事不怎么光彩,不值得一提,上了小学后是师长眼中的好学生、同学里大受欢迎的好人,平顺而无味的尽完学生的责任,她竟然拿了三张全勤奖!
除了偷摘水果、偷丢垃圾、有时闯闯红灯外,她还真没干过什么坏事,中规中矩的生活一成不变,只为三餐生计而努力。
她这个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没什么特色和长处,像她这样的人路上随便一捉就是一大把,可是老天爷是瞎了眼吗?给了她这么离奇的遭遇。
也怪她不好,冲着碟仙问什么姻缘,一句“穿越”就把她们带到这个鬼地方,难不成她真要嫁个作古的古人……呃,等等,她们?!
安玺玉忽地睁大眼,呼吸急促,想着闪过她脑海的可能性,当时她问的是“我们四个”,如果她穿了,那其他三人呢?她们会在何处?
越想越心烦的她干脆不睡了,掀开翻红花锦被下床,藕白双足套入绣着鱼戏夏荷的绣花鞋,足尖轻巧如猫,走到贴着喜鹊登梅窗花的窗户边,伸手推开纸糊的木窗。
雨势不大,雨水随风飘进屋里,她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眼前的古朴景致不再是她能逃避的事实,她离原来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玉夫人,外头在下雨,你要到哪里?”
到哪里……感觉雨丝飘在脸上,安玺玉怔了怔,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门外,回头一瞧在身后唤她的小丫头。
“你是牛家的小妹?”
见夫人认出她,容貌清秀的牛小妹高兴地迎上前。
“嗯!小妹给玉夫人请安,夫人出了房门要披件衣袍,一下雨,天就凉了,小心冻着了。”
“什么时辰了?”看到半大不小的稚气面庞说着叮咛的话,她不禁感到好笑。
在现代,这年纪的孩子还在念书呢!五谷不分的背着数学公式,哪有父母舍得这么小的儿女去工作赚钱,当个听人使唤的奴才。
“卯时而已,玉夫人,你起早了。”她大眼眨呀眨的,憨实可爱。
不是起早,是根本没睡。
“天快亮了,我到附近走走,认认路。”
“可是在下雨耶!玉夫人会淋湿的。”牛小妹很勤快,赶紧冲进屋里取出一件白鼠毛及膝长袍给主子披上,免得她着凉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护主行为,却令人窝心。
“不打紧,雨快停了,我走一走而已,不会走远。”天将明未明,别有一番滋味。
牛小妹咬了咬唇,不太放心地又拿来一把不算精致的油伞。
“撑着伞吧!我替玉夫人带路。”
看她衣衫单薄,发颤的唇瓣冻得发青,安玺玉轻笑着接过油伞,将小丫头推回雨水打不着的廊下。
“去,去厨房里煮锅白粥;炒两盘小菜等我回来,一会儿我饿了就有得吃了。”
“但你不熟路,我担心……”天雨路滑,泥泞路容易使人跌跤。
纤纤葱指点住她开阖的小嘴,将她的忧虑封在口里。
“小小年纪操什么心,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去帮你娘挑水煮饭,等会儿徐嬷嬷她们起床后告诉一声,我只在庄子附近转转,不要大惊小怪。”
劝不住她的牛小妹只好点头,目送她撑着伞走出大门,一步一步消失在绵绵细雨中。
第3章(2)
因为庄子之前一直无主,里头的下人也就变懒散了,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的苏管事也不会加以管束,由着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园子里不长杂草就好。
不过牛家人一向老实,主人没来就松土种菜,早起施肥浇水,捉捉虫子,乡下人家不贪眠,鸡鸣即起。
因此牛小妹在多年的习惯下照常早起,才会碰到一夜无眠的安玺玉。
而同样忙了一整天的徐嬷嬷、桃红和胭脂可就爬不起来了,她们以往的活就是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夫人,几时做过劳筋伤骨的粗活,一时体力透支了,没力气,累出一身疲惫。
“这雨下得好悲凉,像六月飞霜。”寒意透心。
伸出洁白柔荑,安玺玉从伞下承接微微细雨,有点凉、有点冻手,她轻笑玩着雨,暂时抛却烦恼,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天色微明,照出雨中的景色,一条不算宽的小路延伸到远方,两旁青绿的树木抖着雨露,显得特别有精神。
路面是泥泞地,枣红色小鞋染上污泥,她不在意地往前走去,拉紧保暖的衣袍。
蓦地,一只长耳的灰兔子从草丛中跳出,她吓了一跳捂住受惊的胸口,随即取笑自己变胆小了,连只兔子也能吓着她。
天空越来越明亮,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大致走过一遍后,她发现自个儿资产着实惊人,一眼望过去的稻田居然都是她的,一到收成季节要几个米仓才装得下。
安玺玉口中的逛逛其实是勘察名下的土地,一亩有多大她不清楚,但是和手中的地契一比较,再问问几名疏浚除草的农夫,这才明白他们种的是她的田,一村子百来户有一半是隶属她的佃户。
问题是她拥有几百亩土地,连着六年没大旱水灾,年年丰收,那收成贩粮的银两到哪去了?安玉儿手中并无这笔钱。
很明显,关键人物是比主子还像主子的苏管事,他究竟污了多少钱,又能从他口中挖回多少,这是她该最优先处理的事。
“咦,不会又是兔子吧!长草动得这么厉害,肯定又肥又大,捉回庄子打打牙祭也不错。”想吃烤兔肉的安玺玉嘴馋了,看着摇动的草丛做出准备捕捉的模样。
雨是停了,草上仍是湿漉漉一片,她收起油伞放在树干旁,脚步很轻地移动,双眼盯着晃动的那一点,小心翼翼地趋近。
蓦地,一张俊雅面孔近在眼前,她霎时傻了眼,久久没能回神。
大树上方的树叶积存的雨水忽地哗啦啦地淋下,她大叫一声往后跳,想避开教人无措的尴尬,因为“兔子”竟变成一个大男人!
谁知她退得太急,没注意脚下踩的是生了青苔的石子,脚一滑整个身子失衡地往后倒,吓得她放声尖叫。
“玉夫人,小心!”
一只大掌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巧劲一施,将 人往回拉,免去佳人出丑。
只是他拉的力道虽不大,可回扯的跌势却是始料未及的,害怕摔倒在地的安玺玉将全身重心往前一送,没料到她会扑向自己的巫青墨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及,竟被撞得倒向杂草丛生的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