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甄一路跑进客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廖吉与夏老爷各坐一边,地上摆着七八个大红的箱子,箱盖开着,里面尽是金银珠宝。
夏云泽也在,见到宛甄,急忙起身迎上来,“宛甄,你终于回来了,害我等得好苦。”
“不关你的事!”宛甄瞪了他一眼,直冲着自己的父亲疾步上前。
“爹爹,女儿不嫁!”宛甄一指夏云泽,吼道:“这个无耻之徒的德行爹爹您也看见了,这样的人,爹爹让女儿嫁给他,岂不是害了您的亲骨肉?”
“你这丫头,竟然口出狂言,难道我家泽儿配不上你不成?”夏老爷自知云泽纨绔秉性,只是听见宛甄这样骂自己的儿子,还是气得不轻,胡子都要气歪了。
“夏老爷莫生气,宛甄被我骄惯坏了,回头廖某自会劝她。”廖吉连忙给夏老爷敬茶。
“这个月初八,夏家会用八抬大轿来接你。今日廖大人收了聘礼,你休想再抵赖!”夏云泽凑到宛甄耳边,不怀好意地说,“你放心,我自会好好待你的。”
宛甄恨恨地咬着牙,第一次体会到,当内心深处憎恶着一个人,是不屑与其争吵的。
而这桩荒唐婚事的始作俑者廖吉,没有理夏云泽。
夏云泽自讨没趣,便告别了自己未来的岳父,大笑而去。夏老爷大腹便便,临走前气哄哄地甩了恿袖子,嘱咐廖吉好好劝劝宛甄。
客堂里静了下来。“云泽……也不是不好。”
半晌,廖吉打破了平静。
宛甄不语。“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廖吉又劝。“我是不会嫁的,要嫁,爹爹你自己嫁。”
“宛甄!为父果真是惯坏了你!”宛甄没想到父亲竟忽然严厉起来,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今早一身酒气的回到家,你不要以为为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昨晚什么也没有……”宛甄想要狡辩,自己却先羞红了脸。她依然是处子之身,只是昨晚那一场贪欢,也绝对称不上什么都没有。
“你被盗侠掳去、彻夜未归一事已经在怀平城传开了,再加上你早上回来时衣服不整、一身酒气,就算真的什么也没有,众口铄金,你管得住刖人的嘴吗?刚刚你还对夏老爷和云泽如此出言不逊,你真该感激云泽不嫌弃你才是!”
宛甄越听越觉得委屈,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憋住不哭,到头来却功亏一篑,蹲下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廖吉见女儿如此伤心,便不再骂了,低下身来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道:“你娘死得早,爹爹没有再娶,甚至连个妾都没有纳,这天底下的知县,有哪一个比爹爹更孤寂?别的知县都儿女成群,而爹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为什么?因为爹爹觉得有你就够了啊。果然我的宛甄不负爹爹,你比他们的儿女加起来都要好!可是如果你就这样跟了那个如风,过着居无定所,连爹爹都找不到你的日子,你可让爹爹怎么活啊?”
第3章(2)
“爹爹……”宛甄自愧对不住爹爹,便伏在父亲的怀里,哭得更凶了。“可是女儿就是不喜欢那个夏云泽啊!”
“云泽虽然顽劣,可他也确是对你有情育义。在遇到你之前,他可是成天花街柳巷的闲逛,遇到你之后便再也不去了,甚至这两年没有见到你,他也对你念念不忘,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一个公子哥能为你做到这样,还不够专情吗?”廖吉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再说,日久生情,你现在不喜欢他,或许渐渐的就喜欢上他了呢。”
“那我要是嫁了他三年五年的还不喜欢他,怎么办啊?”
“要是那样,你就回来,爹爹养你,你做爹爹的师爷。”廖吉刮了宛甄的小鼻子一下。
宛甄听见“师爷”两个字,立即破涕为笑。她可是一直以爹爹的“师爷”自居,只可惜自己是个女子,只能在心里想想。
或许嫁给云泽并非一个坏主意……
入夜,宛甄躺在床上,如风站在酒窖门口的样子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害得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从床上坐起来,点了灯。
“小姐,怎么还不睡啊?”一旁的丫鬟迷迷糊糊的起来问。
“快起来,帮我梳妆打扮。”宛甄打水洗脸,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紫纱,又找了一件斗篷披在外面。
“大半夜的,小姐这是要去哪儿?”丫鬟揉了揉眼睛,起身帮她梳头。
“你莫要管了,爹爹若是问起,也不必替我保密,我明天一早便回来。”宛甄自己对着镜子用极快的速度擦脂抹粉。虽是夜晚,妆却上得无比顺手。
如果人生注定是要任由命运摆布,那也要先了却自己的心愿,再听从命运的安排。
如风素来浅眠,睡觉对于他来说无非是闭闭眼睛,所以听见窗外有声音,他立即从床上坐起,抄起放在一边的长敛,警惕道:“什么人?”
“如风,是我。”宛甄提着灯笼,落落地站在门口。
如风推开门,宛甄此时的样子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仿佛只在黑夜中盛开的花朵一般,无比妖娆,却又无比哀伤,带着一种稍纵即逝的艳姿美态。
宛甄见到如风,便踮着脚,伸出双臂搂住了如风的脖子,扑到了如风怀里。“你说过,当我想好了要做你的女人时,便来找你。我想好了,我要你做我的第一个男人。”
如风一怔,将宛甄带到房间里,按过她的灯笼,熄灭,放到一边,又将房门关好。
回过头去看宛甄时,她站在月色中,轻轻地扯下斗篷,厚重的斗篷滑落到脚下,光滑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胴体,衬着那张海棠花一般美丽的面容。
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让人只想用身体去体会,肆意贪欢,随性而为,因为天一亮,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可是……”
宛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什么都别说,抱我吧。”
“我不能……就这样胡里胡涂地抱你。”
“哈哈哈……”宛甄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苦意,“我要嫁给云泽了。”
如风心里一空,仿佛走在夜里,跌下了悬崖一般,但是一想到今日廖吉所言,也只能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地藏起来。“也好,祝贺你啊。”
“我想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你。”宛甄低着头,说着说着,眼泪便又如珍珠般滴落了下来。
“既然在漫长的生命里不会再遇见你,请在今晚让我成为一个女人吧。求求你,如风,我们来做那一天没有做完的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了如风的手上。
体温相透,宛甄未曾察觉的是,如风也和她一样,心如刀绞。
“我不能这样做。”如风捡起了宛甄的斗篷重新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裹好她冰凉的身子,细细地帮她系好带子。
“是因为明月?”
看见如风惊诧的表情,宛甄觉得自己猜对了。
如风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当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在一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时,任何借口都是多余的。宛甄这样想也好,这样……就真的能一刀两断了吧?
“没错。明月是我的发妻,那天见到她,又重新燃起了我对她的爱意,我不能负了她。”如风扯谎道。
“那你所说的爱我,都是骗我的了?”
“逗逗你而已,想不刭你还当真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