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拜了两拜,\"珠儿把你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供养给菩萨。\"
珠儿不敢有异议,摸出身上的碎艰交给女尼,查嫱取下她的簪子一并交给女尼。
回到客栈后,店小二告知查嫱,老板娘刚送饭菜去她房间。
刚走到房门口,旋即听到嬉笑声。本来想走,可这是她的房间!
犹豫一阵后,终于推门进去,眼前的情景使她怒火攻心,正想抽身退出时,老板娘慢慢从聂华尉的身上立起,优雅地系上襦带,并用手梳理下发髻,娇声慢调地道,\"将军夫人,你别走啊,饭菜我给你送来了。\"
\"不好意思,麻烦老板娘亲自送来。\"
\"能为大将军\"服务\",是我的荣幸。\"老板娘对聂华尉投射眼波。
珠儿说老板娘不要脸,她觉得珠儿客气了。老板娘是不要脸到家了!
老板娘婀娜的身姿经过她时,挑衅地嬉笑着说,\"夫人好福气啊,能嫁如此\"勇猛\"的相公。\"
查嫱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心里的怒火一下烧到喉咙。她强抑着,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冷眼看着坐在床沿的聂华尉。
老板娘一走,聂华尉便说,\"你真是没教养,不敲门就进来。\"
\"对不起,坏了你的好事。\"她讥诮地说。
\"晚上我可以去她房间。\"他懒懒地说。
一般老婆捉奸在床,没怒发冲冠,也会哭闹不休,而她却好像没看到。聂华尉心直往下沉,他安排这一幕,无非是想看她会不会吃醋生妒,至少当他是她相公,然而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就算是跟一百个女人在床上,她也不会打破醋缸吧。
\"将军,日后你同女人寻欢,请别在我床上。\"她心里微微一阵酸痛。在她床上跟女人那个,这叫她情何以堪——
\"明天韩秀先带你们回辽东,我要去苏州一趟。\"
\"苏州!\"她心中一颤,忙问,\"将军去苏州办何事?\"
\"我要去接个女人,她是暖翠楼的名妓,贺小宛。\"他特别强调,\"她虽出自青楼,但葱质玉心,跟我的时候,还是第 一次,我听说她后来只卖艺,不卖身……\"
原来他心系的人是贺小宛,而贺小宛一心等待的梳拢人就是她相公。
第6章(1)
距离京城千里远的地方——辽东,聂将军府。
这天,查嫱又不吃晚膳,珠儿百般劝她,最后也只是稍稍进食,便回寝房。她在床榻上躺下,室内幽暗, 应当点上蜡烛,但她宁愿在黑暗中躺着,让周围的黑暗把她完全遮掩起来。
七月的天气,有点闷热,阵阵聒噪的蝉叫声传进寝房里。
渐渐地,蝉叫声小了,屋里变得更加幽静,一抹淡淡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湘竹窗帘上。立起身子,觉得室内空荡荡,心也空荡荡的。
蓦地,东面净住寺的晚课次第终了,耳边响起咚一一咚——的鼓声,沉闷而迟缓,听得人心无端的发慌。
\"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查嫱已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诅咒将军府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抱怨得无理。
她心情低落并非来自将军府地处偏僻。想想,一座画栋升梁,婢仆成群的大宅,如果住上一个常守空帏的女主人,就算把这座大宅第摆在甲第连云、笙歌不绝的乐坊,或者繁华喧嚣、莺飞燕舞的勾栋院,仍是寂寞的。
她这样想着,一点睡意都没了。既然热得不能人睡,何不去水阁吹风!
当她走至花园,刚要拐弯转向水阁走去时,月影中突然走来一人,几乎撞上她!查嫱看清来人,\"珠儿,原来是你!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我……我是要去小姐房间,看你睡了没?\"
\"我热得睡不着,正想去水阁乘凉。\"她说着往水阁走去,珠儿只好尾随。
微风吹来,水阁中凉爽宜人,查嫱倚在水阁栏杆旁。
珠儿连打了两个哈欠,查嫱看她一眼,\"你回房歇息去吧。\"
\"小姐不歇息?\"珠儿问道。
\"不,我心里有些烦闷,想留在这儿,一个人静静。\"
她知道小姐在烦闷什么。姑爷到苏州去接贺小宛,去了好久都没回来,小姐大概是烦心站爷耽溺女色,玩得乐不思蜀。
\"那我陪你待在这儿。\"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想一个人。\"查嫱有些不高兴地嘟嚷。
\"那,那我先回房了,小姐也要早些回房休息喔。\"
查嫱点了点头,目光向水池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水池中的荷花似是一个个娇纤的少女,正低头凝思时,仿佛在水池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啊,贺小宛!
贺小宛将一束采摘的白荷微笑着插到她的发髻上,一匹白马迎面而来,马上是聂华尉!刹那间,两人心意相通地同时张开了臂膀,聂华尉俯下身一把揽住贺小宛的腰,贺小宛落在马背上,白马扬蹄而去——
\"不!将军!不要走!\"查嫱脸色苍白,蓄力地伸出手。向那幻影抓过去。
可是那幻影是那样的虚无缥缈、那样的稍纵即逝,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呆望着水池许久,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和失落感蓦然袭来!终于忍抑不住,一串珠泪扑籁籁打落在衣衫上。
哭了许久,她缓缓站起身来,不经意地向夜空望去。
夜空里,一双遥遥相对的星星——那不是织女和牛郎吗?唉,织女和牛郎虽然可怜,却每年都还能和心爱的人相会一次,其实已胜过地上许多人了。
地上又有多少人能和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呢?许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心爱的人,纵然遇上了,却是——一却是妹有情,郎无意。
她怅惘地沿着原路走回,刚走进花园,忽听到左边假山的石洞里,有人在叽喳细语。她吃了一惊,蹑手蹑脚地走近洞口,屏息静听。
先是听到一个男声诱哄道,\"给我,好吗?\"
接着是一个怯怯的女子声音,\"不好,万一有人经过这里——\"
她一惊!这声音很熟——是珠儿!
\"没事的,半夜三更谁会到这里?珠儿,给我,我不会负了你的。\"
\"可是,小姐教过我女孩子婚前要守好闺门。\"
\"反正我俩早已海誓山盟,非卿莫娶,非君莫嫁,倒不如今夜圆了我们的夫妻梦,好吗?\"
\"韩秀哥,我们既然要做终身夫妻,将来有的是时间,何必急在今晚?我心里有点胆怯,还是等完婚那一夜吧。\"
\"我实在等不了那么久,将军没回来,我父亲远在扬州,没人为我们作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珠儿,这几日匈奴蠢蠢欲动,说不定很快就战火四起,到时我要是——\"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韩秀哥,如果你真的很想,那……就今夜吧!\"
接着便是一阵阵悉悉卒卒的声音。查嫱立时满脸羞红,连耳根都微微发烫,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糟了,她现在既不能走也不能出声,这对野鸳鸯正在云雨巫山,要是被她的脚声这么突然一惊,犯了房中大忌,心胆受惊,非同小可。
好羡慕他们,查嫱捂着发烫的脸颊,欲仙欲死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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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上一间清寂的房子里,查嫱正闭了眼,倚伏在床上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