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以往,干扰他工作的人肯定会被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但她的声音像魔咒,让他还不及多想已回头。
她看起来很紧张,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像个犯了错想跟父母坦白的小孩,圆圆的大眼既无辜又不安。
“那个……”她咬着下唇,很犹豫。
“那个怎样?”
她的眼睛又圆又黑,常常让他觉得她很像一只小狗。
想安无事之下,他已经收留了她一个多月,不知何时也已习惯她在自己从不带人回来的家里走动,习惯有时间就回家吃她做的晚饭,也习惯给她钱去打点生活所需。
一个多月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大多时候都很安静,没有为他带来不便的感觉。她为他处理了生活里所有的琐事,的确也让他感到非常轻松。
“那个……方大哥说……”
“哪个方大哥?”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
很快,方士良不久前千方百计打听她消息的画面窜回他脑海,让他顿时觉得很不舒服。
受不了方士良的啰唆和缠人,他才会对方士良说出实话,说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现在,他有些后悔,虽然他找不到后悔的理由。
他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别人介入他的生活里,既然她在他的生活里,方士良就应该离她愈远愈好。
“呃,就方士良大哥。”
“他来找你了?”他的声音变冷。
“嗯。”她小心翼翼点头,观察着他的脸色。
其实她没有必要告诉他自己跟方士良签约的事,她还是觉得有义务跟他说一声,毕竟他好心收留了她那么久,既然她准备离开也应该告诉他理由,方士良说过两天后请她去公司,会给她一笔签约金,她有了钱就可以搬出曹垲的家。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他,她的心底就有些不对劲。
她不明白要离开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但她总有一天要离开他的家,不可能永远厚着脸皮赖在他身边。
只是,只是……她的心好像有些酸酸的……
“他找你做什么?”可以猜想方士良的目的,他还是冷冷问道,声音里隐隐约约透露着他对方士良的不满。
该死的方士良!
“他说、说要让我发光发热……不是,他是说要、要……”她因为能感觉到他的不悦而有些不安,话也说得不清楚。
他的眼神好冷漠,好像也有些生气。
她不喜欢他的冷漠,也不喜欢他生气的表情……
“他要跟你签约?”他哼出她要说的话。
“我已经跟他签约了……”她往后退,声音也愈来愈小。
“什么?”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眼中都冒了火。
这女人竟然没告诉他一声就签了卖身契!
她该死!跟方士良一样该死!
“方大哥说过两天会给我签约金,到时候我就可以搬出去,不用再麻烦你了……”虽然害怕,她还是呐呐地道。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
她一点都不想惹他生气呀。
“你就那么想搬出去?”他在一瞬间用力抓住她的左手,在她眼中仿佛整个人都燃烧着鬼魅的青色火焰。
“我没有啊……”她快吓哭了。
“没有?没有你跟方士良签什么鬼约,干嘛要搬出去?”他将她往前一拉怒问,弄疼了她的手而不自觉,她说要搬出去的话,像有人洒了他一身火苗,烫燃他前所未有的怒火。
“我迟早要搬出去的不是吗?”手被掐的很痛,她还是忍下来,不解地望着他平常总是冷淡而此刻却着火的眼问道:“难道你要我永远赖下来,一辈子住在这里麻烦你吗?”
虽然她不介意永远住下来,但他能不介意吗?
听她这么一说,曹垲整个人冷静下来,无声中放开了她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胸口就是有股无法化解的郁气。
能摆脱她这个不速之客,他应该高兴才对。
等她打包离开,他就可以拥有以往静宁的生活,再一次过着不被打扰的生活,也算是如所愿。
她说得对,她迟早要离开。
第4章(2)
“你是不是在生气?”望着他难以理解的表情,她怯怯问道。轻抚自己被他放开后的手,她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因为她要搬出去而发怒,其实让她感到有些开心。
仿佛,他也是有些在意她要离开的事,不是只有她舍不得。
“我没有。”他已恢复平日的冷漠。
“你不要生气,其实我暂时不搬走也可以……”感觉他筑起一道又高又厚的墙,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又做错什么了吗?她以为他会希望她搬走……
“我没有生气。”他转身坐回电脑前,重新面对工作,在冰冷的背影后回应,“我们本来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爱跟谁签约跟谁签约,要搬走就早点搬走吧。”
站在他的身后,她无声掉下了他看不见的两行泪。
明明是她先说要离开,感觉却像被他抛弃了。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非常生气。
站在床边俯视床上在睡梦中是如此纯真的脸,有些恼火此时的自己竟气得睡不着,而惹他生气的人却睡得如此香甜。
除了气她睡得香甜,他不断反覆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许久都没有答案。
她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理当如此。
像方士良那样拥有许多大牌经纪约,眼光向来独到的红牌经纪人愿意签下她,她的星运就好像买了一张“红牌席”,在不久的将来肯定大红大紫,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不过的发展。
只是,他还是生气,气自己不知在气些什么。
他应该欢欣鼓舞,放鞭炮庆祝她不再是他的问题了,他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一个月来,她改变了他什么?
有人为他张罗吃饭。
有人为他张罗洗衣。
有人为他张罗打扫。
有人为他张罗电话缴费之类的杂事……突然间,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了──她已经宠坏了他。
一旦她走了,就没有人为他张罗他早已不做的事。
要他重新面对杂事,光想就烦死了,难怪他会感到不高兴。他恍然大悟自己不开心的理由,心头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他习惯一个人,知道自己无法接受别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虽然是被迫接受她的介入,但既然已经被迫介入也习惯了,他就不能接受她说走就走的自私想法。
“你醒醒。”思考后,他在床边坐下推推她的身体。
他做了一个不容她改变的决定。
“怎么了?”她被摇醒后揉着惺忪的睡眼,蹒跚地坐起身来。他从来不曾在半夜摇醒她,所以她有些茫然。
“你当我的管家吧。”他的果断声音像是命令。
“什么?”她的睡意消去一半,睁着更茫然的眼。半梦半醒之间,她怕是自己听错了。
他应该不会在半夜说莫名奇妙的话才对。
“我会付你薪水,以后你就负责帮我处里所有的杂事,把家里整理干净,还有煮饭给我吃就好了。”他说的很清楚,觉得这样很完美。
她眨着朦胧大眼,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他有些不耐打断她的发呆。
“听见了……”她一脸奇怪看着他,禁不住将心贴在他的额头上咕哝起来,“你半夜胡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生病了?”
他真的好奇怪,一下要她搬出去,一下又要她当他的管家。
他肯定不是哪里有问题就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