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表明自己才是主使者之际,道洛突然转身面对齐寒谷: 「齐大人,这整件事皆是由我一人主使,他们只是听命行事的下人,你大可放他们一马 ,所有的罪由我一人承当便是!」
「无论主使从犯,碍于职责都必须押回受审。来啊,把他们拖出去!」沉着脸,齐 寒谷冷冷地说道。
「慢着,齐捕头,你可听从本宫之令?」紧紧地握住那把道洛送她练习击杀术的匕 首,笔直地指向自己喉间,玥妍一字一句地自齿缝间迸出。
「公主,这可千万便不得!这匕首锋利,万一有所闪失,太上皇……」乍见玥妍手 里的匕首,连江南第一的神捕都慌了手脚。
「祖父倘若怪罪下来,齐捕头如何担待得起?若齐捕头执意要将这些人押回大牢, 本宫将不惜血溅五步,看齐捕头如何回复祖父?」做势将匕首往自己喉咙又挪近几分, 玥妍坚决地盯着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的齐寒谷。
「公主……」每往前跨一步,玥妍就将匕首又推进得几乎要割到她细致的肌肤,这 使得铁铮铮的汉子齐捕头,也只得连忙停住脚步。「公主,这……妳不是为难卑职…… 」
「是为难也好,是跟齐捕头打个商量也罢。齐捕头若坚持今天要带走他们,就准备 将本宫的尸身送回宫吧!」脸上浮现恬淡的笑容,彷佛说的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而已。
骇然地抹抹脸,齐寒谷像是做了个很艰困的决定,但他随即一弹手指。「既然公 主如此坚持,那卑职又该如何回复皇上?」
「齐捕头果然明理。依本宫之见,在齐捕头搜救本宫的过程,是一举将匪徒歼灭, 所以只有救出本宫……」故意将话尾悬在半空中,玥妍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重重地叹口气,这下子齐寒谷总算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这么聪慧的女孩,难怪连当 今皇上都要忌惮她几分。
「是,请公主起驾!」朝左右一点头,衙役们立即将绑住道洛他们的绳子都解开。
但玥妍还是慧黠地摇摇头。「不,齐捕头,你先放他们走,等确定他们安全了,本 宫才会随你回宫。」
没料到明妍有此一着,齐寒谷愣了几秒钟后,只得苦笑地点了点头。任玥妍和道洛 一起走出地道,他和随从们则担任着警戒的角色。
握着道洛的手,玥妍眼中蓄满泪水。「你们也走吧,长安不是你们该久留之地。」
「那妳呢?就这样回宫?难保妳叔父皇上不会再将妳下嫁给其它的臣子?向来大唐 公主再嫁改嫁者众,妳……」想到那些如蓬草般被许配给一个又一个的功臣的公主们, 道洛忍不住为玥妍此后命运而忧心如焚。
「烈女不事二夫。道洛,你尽可放心,我不会负你,快走吧!」催促着道洛一行人 消失在薄暮之中后,玥妍这才转身面对伫立身后的齐寒谷。「齐捕头,走吧!」
坐回柔软舒适的凤辇,透过密密层层的纱帐往外望去,依旧还是熟悉的长安街道, 她泪眼模糊地将头抵在摇晃不定的柱子上,闭上眼似乎又见到道洛的形影在眼前穿梭。 怎么办?
才刚离开他,我就已经快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思念了。往后岁月悠悠,又该怎么过?
泪水似无止境,在见到宫门的一剎那,她再也忍不住地失声哭倒在凤辇。
***
远远地目送那顶载有玥妍的凤辇被巨大朱红色的宫门吞噬,道洛的心彷佛正在滴血 般的逐渐抽痛了起来。
「少主,我们该离开了。玥妍公主已入宫,现在我们必须尽快与阿萨轲取得连系, 如此方可讨论结盟之事。」
虽然明白身旁的部属所言甚是,但道洛就是移不开自己的眼光。她就这样自我身边 离去了,一直没注意到柔弱得如株菟丝的她,竟有着如春蚕般坚韧且源密的情丝,织成 令我在不知不觉间深陷而沉溺其间的情网。
我所爱的女人啊!她为了要助我脱困,可以将自己性命拋之脑后,就像她当初为维 护阿牛,挺身而和我对抗!
天哪,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而我却这样白白地错过了她……天哪!如果懊悔 可以有所弥补,请让我再见到她,我定然会用我所有的深情,以我的性命回报她的恩情 ,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是啊,就是要再见一面就好。
我会告诉她,我也不会负她,此生我史道洛就只想要她一个女人。我爱她,我今生 永不改志地爱着她……重重地叹口气,道洛跨上了侍从牵来的马,朝紧闭的朱红宫门深 深地再看一眼,而后,夹马腹纵马而疾奔。
第八章
漫天卷地的雪花像是大地的魔术师,在短短一、两个时辰内,即将已经融化得差不 多了的雪冰柱,再次覆盖上层幼绵绵细松的雪尘。
坐在燃着熊熊柴火的大堂上,道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彪形大汉。头戴浑脱帽 ,身着圆领或翻领小袖衣衫,条纹巷口裤,以及透空软底锦靿靴的胡服人仕,聚居在室 ,等着他们所要等待的人。
哒哒的清脆马蹄声,自小厮们勤快地清扫出的石板道上传来,道洛半立起身子, 和那些已和他结盟了的小民族邦国代表使者们,皆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
脱去骑马时才戴的帷帽,马上那汉子将披到颈部的丝网解开,露出他显现出风霜痕 迹的面孔。
连忙来到马畔,和那位自马上纵跳下来的汉子紧紧地握住手,道洛眼中充满了难喻 的辛酸。
「阿萨轲世伯……」才刚喊了出声,道洛即哽咽得无法再说出任何言语。
约莫五十来岁的汉子脱去堆积了不少雪花的披风大氅,伸手拍了拍道洛的肩膀。「 我都知道了,这年成不好,连我阿萨轲也蒙受不少损失,牲畜冻毙不少,眼看这个春天 都难以放晴,我也忧心百姓生计……」
「正是,年岁不靖,而我叔父又倒行逆施,强征民兵操练,打算南进中土。但这大 唐国势正隆,前些日子各邦夷才向太宗皇帝上敬「天可汗」尊谓,倘若此时我突厥贸然 南攻,只怕以卵击石……」将风尘仆仆的阿萨轲迎至上座,道洛忧心忡忡地说出自己的 顾虑。
「世侄考虑得是,假如我那不肖子有世侄的勤政亲民,我阿萨轲何以落败至此。他 一心想进犯中原,也不先衡量情况,竟趁我卧病之时,瞒着我闯出这等大祸事,幸亏太 宗皇帝宅心仁厚,亦不想树立边敌,故允许我称臣进贡。现在也只有先休息牧民,待国 力恢复,再做打算。世侄邀我阿萨轲结盟以清国内乱党,自是义不容辞。」
「小侄先谢过世伯,请世伯先在盟书上签字用印。」
正要提笔签下名讳的阿萨轲,突然停住动作地盯着道洛。「世侄,这盟书是何等重 要之信物,怎可没有突厥的玄天碧玺?」
「呃……这玄天碧玺……」被阿萨轲的话阻得冷汗直流,道洛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 么话好回答他,只得支吾以对。
「禀报少主,这玄天碧玺刻由少主贴身护卫桑奇保管。他已在由长安城外赶回来的 路上,请少主宽心。」眼见就要大穿帮了,道洛身后闪出个伶俐的小厮,跪在他面前明 声地以让所有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