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公子看在阿牛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玥妍为此终身感激不尽。」 再三地向道洛叩拜,玥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阿牛的性命。
长长地叹口气,看到玥妍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冻得瑟缩的样子,他伸手将玥妍搅进怀 里。
「罢了,放了他。」
「但主子,这厮图谋刺杀主子你……」一旁的桑奇,在其它沉不住气的部属抗议前 ,率先出声道。
「唉,这阿牛也是忠心的汉子一条,带他下去疗伤吧!他最好记住,这玥妍和他的 性命全操之在我手里。」斜睨着心有未甘地被拖着出去的阿牛,道洛的声音比刀刃还锐 利地刮过玥妍的心。
屋内恢复了平静,哀莫大于心死的玥妍绷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桑奇送进来的 衣裳,萦绕眼前的,却全长阿牛被拖出去前,那悲愤莫名的眼神。
我什么都不是!我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是。那样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不用理会这 些教人心碎的折磨?哀恸地埋首伏在被窝里,她哭得肝肠欲断。
窗外那个背着手伫立在那里的桑奇,冷眼自破损的门往里瞟了瞟,两眉挑得丈高后 ,伸手招来个小厮,低声地吩咐了几句,而后深深地看了玥妍一眼,没有吭声地转身快 步离去。
***
虽然已是正月底的初春时节,但挺反常的是连连不辍的雪,将整个长安染成片银亮 世界。由于道途被雪封闭,道洛一行人在行不得也的情况下,也只得退回了赌肆,按捺 着性子地等着雪霁之日。
暮蔼四布的天际,传来几声低沉的闷雷。道洛坐在那张铺了虎皮的高椅上,皱紧了 眉头地瞅着桑奇,在他手中则是张揉成一团的羊皮纸。
「没想到高昌已经和叔父结盟,这下子我们得更加紧脚步才行。」将那团纸扔进一 旁的火炉内,道洛忧心忡忡地转向一旁冒着风雪,带着密件由北地潜进京城的部属。
「少主,我突厥百万百姓都引领期盼少主早日光复我突厥国势。」头俯得低垂到地 ,来人必恭必敬地期声道。
「嗯,你先回去,告诉父老们,我必然会尽快反攻回故乡,请大家忍耐。」送走了 来人,道洛忍不住沉重地叹着气。
「主子,眼看这大雪一时之间,还没有停歇的可能。奴才倒有一计,不如请主子飞 鸽传书至洛阳,邀阿萨轲到长安结盟。一则因大雪,出城不易,但入京倒不受管制;再 者,咱们在长安已有隐密稳固的基础,在此盟会总比到陌生的东部洛阳安全。」双手背 着身后,桑奇凑上前去,认真地分析着现前的情势。
整颗心都系着那位柔弱女郎的道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国事固然令他忧心,但最 令他牵肠挂肚的,都还是那位名叫玥妍的神秘女郎。
虽然勉强可接受她是前朝公主的说法,但这玥妍之名可是当今公主名讳,律法当前 岂容她如此潜用?面对道洛的一再诘问,她却总是回以同名之巧,但道洛说什么也挥不 去心中的疑虑。
从那天早上阿牛被架下去起,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两眼空茫无神,镇日不言不语 ,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般的任由桑奇安置她的去处。
道洛非常明白桑奇的用意,打自他十三岁时,由文王选派桑奇做为他的贴身随从开 始,他就将这个心思细腻、顾虑周全的伙伴,视之为兄弟般的好友。
而一向以他生活总管自居的桑奇,不只一次的提及要为他纳妾之事。身为可汗之子 ,将来又是承继大统的王位继承人,道洛非常清楚自己是没有选择正后的权利,向来后 妃都是基于政治或经济利益而结合,目的为的只是能安靖家邦,传宗接代而已。
但每任可汗都或多或少会有几个心爱的女人,即使是他的父王突利可汗,虽然很宠 爱由中土远嫁至大漠的隋室公主,而生下了他,但仍保有不少突厥或他族的妃殡。
十三岁时候父王被召至大殿,第一眼见到桑奇时,道洛只道是这男孩如此瘦弱,怎 么堪任他上天下海出游牧猎的玩伴?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忧心国事而早生华发的突利可汗拍拍独子的头。「道洛,可 别小看了桑奇,他来自邽族,并且已下绝誓应承天职,终你一生他都将护卫你。况且, 邽族人有着绝佳的预卜能力,相信他会是你最佳肱股之力,你可千万要记住:桑奇是这 世上你唯一能信任之人。」
打从他十五岁开始,桑奇即不时地出主意,四处为他遴选合适的女人。面对道洛的 反弹,桑奇总是神清气问的弹弹手指。
「主子,这不只是奴才的主意,依奴才观天象所见,主子子嗣有兆,这些各邦美女 ,是奴才派人四处遴选而来,主子……」挥手要那些盛装站在面前的美女们退下,桑奇 捺着性子地劝着道洛。
「桑奇,眼前我还有太多的事待做,哪有时间去顾及儿女私情?」翻了翻白眼, 道洛将那些替病中父王所批拟的诏文全捧给一旁垂手而立的桑奇,他朝自己的好兄弟眨 眨眼道。
「哪……那些各族选派出来的美女……」被道洛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 桑奇才期期文艾地问起。
「唉,这倒伤脑筋了。若将她们送回各自部族,恐将被各族长老批判,且这些美女 此后处境难堪,但我又还不想纳宠……喏,桑奇,就将那些美女赏赐给你吧!据说你邽 族人口锐减,希望这些女子可为你族繁衍子孙。」
道洛已经忘了当时桑奇回答了些什么,只记得他满脸怪异之色地对着自己猛笑。而 后,桑奇倒也不再提及这档子事儿,他老兄改而直接将许许多多的绝色美女,一再依各 种不同的情况,想尽各种办法送到他面前。
乃至那天发生玥妍之事后,道洛一再追究之下,桑奇这才吞吞吐吐、不太自在地招 认!
原来这全都是他要的花样。
「你忒煞大胆!教我如此毁人名节,倘使此事传了出去,我这下子怎么对人家姑娘 交代?」一听桑奇老老实实地说出酒中下药及在玥妍汤药里放了蒙汗药后,道洛怒不可 遏地大吼。
「主子,这姑娘乃是主子耗费钜资买来的奴子,理当服侍主子,她是这些天来,唯 一令主子注意的女子……」
「咄,桑奇,亏你我亲如手足,你大大的误会我的出发点了。当初在妓院救她,为 的只是拔刀相助,而今……倒反像是我本有蓄意……这……」想起她那既羞又气、哭得 梨花泪海的模样,道洛既是心虚,又是心疼。
「反正事已至此,主子不妨就收她为妾。这些年来主子忧心国事,早过了适婚之龄 ,老主子又辞世太早,未及作主为少主立妃,桑奇只得衔命为少主选妃。」
「唉,桑奇,这男女婚配乃你情我愿之事,如今这般……唉,每每见到她含怨带恨 的目光,我就不知该如何自处……桑奇,我的好兄弟,这次你真的令我失望了。」抽出 腰际匕首,道洛仔仔细细地用片羊皮细心擦拭着。
「主子宅心仁厚,是我突厥部众之福,但主子别忘了老主子遗训:仁慈可治国,但 不足以训国,希望主子别介意那玥妍一介女奴的小事,奴才会处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