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被折了羽翼的精灵,徒具人形,却失了灵性。
汪欢当然珍惜女儿来陪伴她的日子,可是看著女儿的笑容越来越少,她对著坐在钢琴前用单指敲著琴键的女儿问。
“宝贝,你今年几岁?”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哼著音符的厉姠荷被这个问题给问停了动作,这是近来第三个人拿这个问题问她,而且每一个问她的人都会离开她。
“妈,你为什么问?”
“我在想我的宝贝究竟是几岁了,所以有著天大的烦恼不愿意告诉我。”
“我二十三了。”
汪欢喜欢这个年龄,正是恋爱、工作或学业忙成一团的年纪。可是她的女儿却生活单纯到连假日都在家里陪她。
“女儿,我在这个年纪别说假日了,光是平日的约会就排不完,完全没有在钢琴前发呆敲琴键或是下厨做菜的时间。是怎么样?这里的男孩眼睛都瞎了?前些日子那些快踩破我们家门槛的男孩咧?”
那些新学校里追花的蜜蜂。
厉姠荷不敢说后来她用流利的英文对他们表示:她对男孩没兴趣。
这话在校园里被解读成另一种意思,所以解除了她的困扰。
她并没有说错,她对男孩没有兴趣,因为她只爱一个男人。
不过那个男人追别朵花去了。
爱……她有真正懂过它吗?
“妈,二十三岁应该怎么样?”在没遇到邢狂之前,没有人质疑过她的生活或是年纪,为何遇到邢狂之后,她变成了不该如此生活的二十三岁?
“应该去疯啊,女儿。”
厉姠荷苦笑,“我不适合疯狂。”
“老天啊!女儿,你没有想疯狂去做的事吗?”
厉姠荷想了一会儿,“没有到疯狂,只能说争取过,向哥争取过。”
汪欢挑高眉毛,“不错啊,哪件事?”
“做菜,哥到现在应该都还不知道我一直在学做菜。”
当妈的真是失望透顶,“女儿啊,做菜怎么比得上谈恋爱,而且那有什么好争取的,那多半是撼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你计较,但是谈恋爱可不—样,那是要把血液都煮沸的疯狂。”
厉姠荷没想到母亲的意思会是希望她去恋爱,一脸苦笑,“怎么可能向哥争取说要谈恋爱?他说男生都是进化未完成的低等动物。”
“所以你想也没想过?”
她有没有想过?
她在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前就跌进了邢狂的怀里,但邢狂怎么说的?他说她就和他上床了……说得是这样不堪与随便……
厉姠荷摇头。
汪欢吞吞吐吐了半晌,还是决定问清楚,“女儿,你该不会是……嗯?”
“嗯?”厉姠荷故意逗她。
“就是那个……T……恤很好看……”
“同性恋?”厉姠荷脸红了起来。
汪欢心跳加速,“女儿,你是吗?”若是她也要全力支持她。
厉姠荷倚到妈妈身边,很肯定的说:“妈,我不是,我有喜欢的男人。”
汪欢大叫,“真的假的?”
“哥发现了,所以把我丢到这儿来。”
被发现代表暗著来,那情况必定不妙。
“你哥怎么发现的?”汪欢恍然大悟,难怪那时撼誉在电话里的声音冷到极点,想必是气炸了。
厉姠荷一张脸粉粉红红,面对自己的母亲依然害羞,“这里有红色的印。”
她指指颈子,惹来做母亲的一阵狂笑,那是邢狂的恶意但却是她仅有的甜蜜,他留在她身上的触觉支撑著她在这儿的生活,可是……他与别的女人也……
“老天爷!我还想我怎么会生个这么文静胆小的女儿,我的天,不错啊,女儿!”汪欢紧紧搂住女儿的肩膀鼓励著。
直到此刻,厉姠荷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蒋稚青,原来稚青的个性活脱脱就是一个妈。
“你被丢到这儿他怎么办?他是学生吗?他怎么样?对你好不好?是在哪里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她逼自己不要去想邢狂,可是现在才知道,她如何不想他?她好想告诉妈妈那个魔鬼一般的男子有多疼她宠她,他是如何酷帅却愿意为她做尽他一向不屑为之的事情,他是如何高高在上却愿意忍气吞声不去挑衅哥哥。他是如此……爱她。
厉姠荷慢慢的笑著,没有回答母亲长串的问题,但心中一个纠结却在母亲的鼓励下慢慢松开,那天连月问她几岁之后说的是什么?妈妈问她几岁之后希望她去做的是什么?这就是她们之所以问她年纪的原因,因为她已经到了该去做这些事的年纪却没有去做。
原因不该是哥哥的反对或阻止。
所以邢狂问她年纪之后说的是什么?
他说:我十八岁就自己决定人生大事了,小姐,你都二十三岁了还在包尿布吗?!她没有。
他说:如果是你没有想嫁的意思那就直说!
她想嫁。
她是这么爱他。
后来连月说什么?
她说: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习做决定,第二件事情就定要学会争取。
她回答她有争取过,争取做菜。
……该死!她懂得太慢了!
厉姠荷突地跳离开母亲身边,汪欢从没见过女儿这么大动作。
“妈,我要回台湾去了。”她往楼上跑,“不过我要先打一通电话!”
“动作别那么大啊,女儿,你在说什么?”汪欢在楼梯下拉著喉咙问,可是并不追上楼,她眼睛弯弯,嘴角笑笑。
想回台湾就好,她的女儿就该好好踏进生命的过程里享受人生,而不是躲在这儿煮饭给她吃。要吃饭这儿餐厅这么多,有什么会吃不到,不过女儿的快乐可不是年年拜访,她万分期待。
街上楼的厉姠荷拿下贴在墙上的名片,拿起电话拨回台湾连月的手机,她懂了,虽然懂得不快,可是,值得高兴不是吗?
“喂,我是连月,现在你最好有十二万分的紧急事件需要我接电话,不然在等待的这几秒之间我劝你挂电话,因为我、很、忙!”
厉姠荷听见这样的待机答铃直接笑出声来,连月姊姊真的很忙,最后的“我很忙”那三个字简直是用吼的。她等不到连月来接,挂了电话,环顾一下房里的电脑。
从电脑里发出一则简讯给连月,顺便上网确定机位,想到邢狂的网路消息,她噘噘嘴笑了一下,妈妈叫她动作别那么大是吗?
她将写著连月电话的名片取来,翻面看见专业而简单的联络电话,大家叫他什么?范头?
电话接通,厉姠荷说明来意,“范腾河先生吗?我是厉姠荷。”
◎ ◎ ◎
当美食比赛与麻将比赛的预先报名炒热了整个台湾之际,厉撼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消息登上商业新闻,他看著新闻内容及照片,咬著牙拨电话给南下出差的霍耀石。
他的声音极低极低,“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时候就知道的?”
来者说话没头没尾,代表风雨前的极度忍耐。
接电话的人连装傻都没勇气。
霍耀石停顿的时间长到他自己都想装鸵鸟当成没接到这通电话,当他有这样的念头时那就表示——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过他所能解决的范围了。
“厉子,不要冲动……”生命很可贵的。
来不及了,厉撼誉已经挂掉电话。
下一秒,霍耀石马上接著拨电话出去。
“孟琪!厉子知道邢狂和姠荷的事了!”
孟琪拿著电话呻吟,“范头之前告诉我了,是今天刊出来的吗?”
“范头事先告诉你?”霍耀石抓狂,“他为何没有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