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
「是咧,难不成……」
「唉,其实也难怪人家要这么做,木姑娘纵有精湛医术,怎么说也都只是个柔弱女 子,怎禁得起夜以继日约为伤痛的病人看病这般操劳。再说……欸,这消息也不知是真 是假,我还是留些口德的好!」
「什么消息?阿泉叔,泉婶平日裹待咱们这些人可是像子侄般热络,听得她病了的 事,咱们可是比啥都着急,那冷菩萨不是妙手如仙,怎会治不妥泉婶的痛呢?」
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一的去之际,却没有人注意列在远处矶石滩上伫立许久的 齐寒谷身形微微一晃之后,如纸鸯御风滑行,条然即已声息无响地飘荡至他们身后不远 的地方傲然独立。
「这可不是能够胡扯的事,随随便便的损人名节,死后可是要下地狱给牛头马面拔 舌头的:」望向眼前那些满脸好奇神色的心捕快们,阿泉叔面色颇为凝重。
「哟荷,泉叔啊,妳还信不过咱们吗?」
「是啊,顶了不起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嘛!」
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之下,泉叔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跟齐捕头说只去十天 ,所以第五天还轮不到你泉婶看病时,我可急着哩,所以跑到那行馆去探听,这才知道 是木姑娘现下每天看诊的人数有所限制,说是木姑娘积劳成疾,体力不济……」
「泉叔,如果真是这回事儿,咱们也恕不得人家木姑娘,毕竟只是女流之辈,这体 力较差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举起手制止他们再讲下去,泉叔压低了声音地凑近他们。「我原也是这么想,你泉 桩这病也拖得很久啦,既然都已经到医家大门口了,哪有没瞧出个究竟就打道回府的事 。所以找去租了间小房子安置你泉婶,却不料听到市场上有人在说着那冷菩萨的流言「 吓,这冷菩萨木紫嫣宅心仁厚的义诊施药,怎的还有人要说她的闲话?」
「欸,这些人是经她医治过的病人或家属,依这些妇人们的说法,那木柴嫣并非生 病,而是妊娠了。」
「妊娠?那木姑娘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怎么可能怀有身孕?」
「是啊,虽然江湖中有传言那木紫嫣是咱们齐捕头的未婚妻,可咱们是谁也没听齐 捕头提起过!」
「就是说嘛,造这谣言的是谁人,煞是恶毒!」
「去去去,你们这班小兔患子急啥?据说跟在紫嫣姑娘身畔的汉子,即是这蓝田种 玉之人。」
「天哪,那家伙以下犯上,侵犯了木姑娘?」
「那倒不尽然,我打听了许久,这才探知原来那汉子竟是铁心山庄老当家齐铁生的 私生子,由正室王夫人的陪嫁婢女所生之子。」
这下子所有在场的衙役捕快们全都面面相觑,任是谁也没料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 戏剧性。
「陈,不对啊:据说那木姑娘是咱们齐捕头的未婚妻,那汉子又是齐捕头的同父异 母兄弟.,这……这笔帐究竟该怎么算哟!」旁边有那脑筋较机伶生的,眼珠子骨碌一 转之后,拍击着手掌,那捕快心直口快的大叫了起来。
众人经他一提,也都感到挺复杂的,正在啧啧称奇之时,有人眼尖地瞧见了站在他 们身后不远处的齐寒谷,给结巴巴地唤了声齐捕头,令得其它人不约而同地与他一道儿 倒抽了口气o原就已充满冷峻线条的脸孔,此刻宛如罩上整个冬季的霜雪般冷凝,双眼 凌厉如双刃寒箭,笔直地扫向吓得目瞪口呆的部属们,身形一晃即似大鹏展翅般的任飘 飘膨胀而起的斗蓬遮蔽天空,转眼间就来到了他们跟前。
「你方才所说的可是事实?」伸直劲瘦得见筋脉的手指,在凌厉掌风的伴随之下, 像搏动翅羽的蜂鸟般急促又快速移挪,在众人尚未会意之前,他已紧紧执住了泉叔衣襟 ,沉着声地再三追问。
「齐……齐捕头,这倒教属下要如何说起哩!这木姑娘妙手回春、心慈面冷是江湖 上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至于这木姑娘是否真的妊娠了嘛……属下亦是道听涂说, 因为属下并未见到那木姑娘……」
「她身畔那汉子……」
「据说是位面貌极为丑陋的中年汉子,有人曾听木姑娘称之为大伯,但平常他对木 姑娘甚为敬重,总是自称奴才。」
「大伯……」转身默默地踱了几步,齐寒谷的浓粗剑眉狠狠地打了个死结。这木俯 垠三代单传,至他之际已是宗族凋零,连他自己亦只育有紫嫣一女。
每每总有些好事之徒为他磋叹,以他仁心仁术的济世救人行径,老天爷何以没让他 留个后,虽有女儿紫嫣,但这女孩家长大总要嫁入,一日一人了别人家的门,他木家岂 不就从此绝后了!
既然如此。那紫嫣就不可能有任何亲族可恃……转念想到了那个自幼即老是对自己 投以鄙夷和羡慕神色的大男孩,齐寒谷的心为之一沉。
他说过他只要他想要的东西:难道,他所指的即是木紫嫣?重重地喘着气,寒谷脸 色灰白地扶住身畔的榆树,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那满目凄清的一日「少庄主,老爷既已 辞世,少庄主自当理所当然的继承我铁心山庄。」跪在台阶之下,年迈的老管家拉住了 寒谷的脚,吃力地微微颤抖,像是随时都会厥了过去。
「不,杜总管,你也听到适才娘……不,是齐夫人的宣布了,这些年来,我已贪得 太多原不该我的福分,现在真相大白,这少庄主的名号我已不配,更何况是堂堂铁心山 庄庄主的宝座。」强制抑制着即将奔流的泪水,抡起御赐的尚方宝剑,寒谷面无表情地 搀扶着杜总管说道。
「少庄主,俗话说:生的摆一边,养的大过天。即便……即便少庄主非老庄主的亲 生嫡子,但少庄主这英雄出少年的英猛,每每都是老庄主引以为傲的,实在是老庄主跟 少庄主的父子亲情,咱们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哇!」
转头看着那具盖满白幡的巨棺,寒谷忍不住哀恸得红了眼眶。怎么也没想到,向来 冷峻沉默,令自己当成榜样、孜孜不倦地追随着的父亲,竟然跟自己全然没有丝毫的血 缘关系,这二十多年来的孺慕,竟只如镜花水月般的全然梦一场……瞄瞄犹在那里比手 画脚、破口大骂的女人一眼,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倘若不是齐铁生因为服用木俯垠所开 药方、木紫嫣熬煮的药汤而突然暴毙身亡,这个秘密可能就要随着长一辈的纷纷辞世而 埋进地底了。
当老庄主咽气的消息,在服侍的婢女们惊天动地的号叫而传了开来之后,向来只隐 居、行动范畴从不逾越佛堂周遭的元配王夫人,却在铁心山庄上上下下乱成一团的非常 时刻,由她隐居的佛堂中赶来到正厅中,在由下人们簇拥着,跟着就要接掌铁心山庄的 齐寒谷的接位大典上,投下了颗石破天惊的炸弹「慢着,他没有那个资格接掌这铁心山 庄的掌门之位!」拄着用上好楠木雕成的凤头杖,在随侍近婢的扶助之下,她沙哑低沉 的声音立刻使闹烘烘的大厅,立即如被抽光了空气般的呈现出真空了的紧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