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胤玄铁青着一张脸,默不吭声。
这些事他并不知道,水胭脂从来没说过。孟少陵缓缓一顿,隔了好半响,才继续说:“从那两件事情后,胭脂似乎比你更早了解我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从她接管艳城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锦绣商行划清界限;比起你,我可是更早被她列为拒绝往来户。”
说来,水胭脂大概是怕伤了佟胤玄的心,所以将这些丑陋的事情全往肚里吞,一个字也没向他提过。
他们俩的情感和羁绊,互相体贴的深情,这些都一再戳着他的痛处,逼得他嫉妒得快发狂了。
虽然最后他们分开,但他清楚他们之间深切的牵绊不是他能轻易介入。
“那么,你该知道我拒绝了和她的亲事,你随时可以提亲。”俊脸僵硬,佟胤玄还是这么说。
或许他无法献上祝福,但如果是孟少陵的话……天杀的!光想他便满肚子怒火翻腾。
原来,饶是他拒绝了和她的婚事,但对她的感情从没有一刻放下过。
“你不懂。”孟少陵轻轻摇首。“布恩那个否认的,当你拒绝和胭脂的婚事这消息传到我耳中,我确实感到高兴,能让我在最不会违背道义和兄弟情谊的情况下,又能得到胭脂。”
“不懂什么?”佟胤玄不解于他的第一句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孟少陵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们的关系就好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般。
佟胤玄在乎着道德,水胭脂在乎着佟胤玄,而他则在乎着水胭脂,这样的纠缠早已在他们之间根深柢固。
“什么意思?”佟胤玄仍是一知半解。
“你想过什么是胭脂最想要的吗?”
在佟胤玄心里,家族、荣耀和道德感永远胜过她。
水胭脂最在意的只是在他的心中,之间重不重要而已。但佟胤玄似乎看不清楚,而他这个旁观人,却一清二楚,是为什么呢?
啊,对了,因为他一直、一直看着水胭脂。
打从第一眼捡到那个女人的笑容去,他便和佟胤玄一样,一直都把水胭脂摆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虽然她那抹笑容并不是给他孟少陵的。
佟胤玄被他的问题扰乱了思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但他没说话不表示孟少陵无话可说。
“你知道吗?其实我在一直--”
“我知道!”佟胤玄打断了他的话,口气有些强硬的急促。
孟少陵一直爱恋着水胭脂,他从好友的眼神里能看出和自己相同的情感,只是看着好友极力隐瞒,他也只能跟着装聋作哑。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
孟少陵一顿,继而逸出轻笑,“你不让我说的原因是怕我说了,咱们俩便不能像从前一样?”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佟胤玄的神情沉痛。
笑痕还挂在嘴角,孟少陵眼色一黯,不说话了。
“在我决定那么做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你这个朋友了。”良久,他低声细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想说给他听,偏又怕他听得太清楚。
不,或许更早,在他爱上水胭脂的时候,无论如何压抑自己也无法不拿佟胤玄当敌人看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你知道为何我不让你说出口吗?”蓦地,佟胤玄手一歪,酒坛口流出清澈如水的醇酒,洒落在凉亭的地上,沿着石阶淌溢了满地。
“你说了,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孟少陵淡去了笑容。
月光的阴影下,佟胤玄的侧脸看起来高深莫测。
他摇了一下头,脸上面无表情,语气毫无起伏,甚至连平淡也称不上,令人怀疑截下来的话是出自他口--
“因为我知道,如果说出口了,代表你真的打算不要我这个朋友。”
这是他最不乐见的事,也是他刚才决定的事。
第9章(1)
一刚一柔的两名男子,不动如山地注视着对方。
同样眼神清冷,面无表情,四周的温度跟着下降许多。
“是吗?”孟少陵的声音逐渐冷下来。
佟胤玄的回答是将见底的酒坛反过来放在桌上。
“失去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可惜。”孟少陵发出一声叹息。
“所以你不打算收手?”但佟胤玄却听出他话里真正的意思。
如果孟少陵真的不打算失去他这个朋友的话,就不会这么说,而应该是尽力挽回才对。
“已经没有机会了。”孟少陵摇摇头,眼神透露出些许惋惜。
“我给过你机会。”就在刚刚。佟胤玄颜色幽暗,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暴风雨前宁静的躁动。
“如果今日你是我,你会想要这种机会?”孟少陵反问。
“会。”佟胤玄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又可以赎罪的机会,他绝对会选择。
“这证明了你我的不同。”他不需要赎罪,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错。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孟少陵永远不可能是佟胤玄,所以水胭脂永远不会爱上他。
“那么我们就是敌人了。”佟胤玄的声音低沉得犹如回响在炼狱之中,连眼神已无半点生气。
“从何看?”孟少陵打趣地反问,前不久的阴沉仿佛是幻觉,刺客又恢复惯有的笑脸。
“只要你对艳府谁家不利,我们就是敌人。”佟胤玄脸上则是不苟言笑的阴霾
孟少陵仰头一阵朗笑,“对你而言重要的是艳府谁家,还是那个端丽的水大当家?”
佟胤玄一怔,被问住了。
“还是艳府谁家将和佟家签下一年的合同,所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艳府谁家出事?”孟少陵的语调轻快,但催促他回答的意味明显。
下颚一抽,薄唇抿得死紧,佟胤玄一声不吭地任由他说。
“让我猜猜,因为佟二少回来了,所以你决定将这份合同准备好,由他来签对吧?以你的个性来说,这可是替佟胤徽铺上一条康庄大道的前景不是吗?刚上任就有功劳,对佟胤徽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孟少陵沉默片刻,做出结论,“我说的没错吧?”
佟胤玄抑郁地瞪着他,半响才开口:“你应该知道,一个商行换当家相同改朝换代,如果不能让原本跟随前任当家的掌柜们信任,那么接下来会遇到的问题,可不只是坐上单价只为继承一大笔家产那么简单。”
这些他在上任之后曾经尝过的苦头,他认为现在的佟家不需要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会为佟胤徽铺好了路。
“基于这些,他需要实质的功劳来让那些保守派闭上嘴。”他的做法很简单,就是铲除异己,以及设法让有能力的人归顺自己。
但是这些佟胤徽可能都做不来,所以早在他退了当家之位后,便开始安排信任的属下一步一步让他们担任重要的职位,这样等到佟胤徽掌权之后,那么属下会像帮忙他一样,尽全力帮忙佟胤徽。
“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佟胤玄的语气坚定。
“那么胭脂呢?”孟少陵总是突然将水胭脂扯进话题里。
佟胤玄一愣,随即回道:“这些事佟家的问题,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我说你不懂。”孟少陵双手抱胸,带笑的眼底浮现一抹冷然。
佟胤玄王泽他毫不掩饰的鄙夷,冷漠的戒备松懈了些,浅褐色的眸心闪着疑问。
“名利、地位、身份、血统,你想胭脂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吗?”孟少陵的语气咄咄逼人。
“什么意思?”佟胤玄仿佛被人踩中痛脚,不悦的低吼。
孟少陵说的这些事,他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他假装不知道呢?就像对孟少陵喜欢水胭脂的事装聋作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