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最近一桩大概就是凤恩坏了元卿贝勒阵法的事。”
“什么阵法?”
“少女阵。”
“别跟我请那些听也听不懂的事!”顿时沮丧转为悲愤。“你别老说我,你自己咧?你又是何时当起凤恩的什么鸟蛋左护法?“
那人态势雍容淡漠,却眼神凶狠。“你说话小心点。否则我发起火来,可是不顾什么青梅竹马之情的。”
“那你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滚回你的豪门大院去啊!”
“我好心来提醒你,还替你刻奶奶的视寿王玺,你应该晓得知恩图报四个字该怎么写吧?或者要我刻在你脸上以兹缅怀?”他阴冷轻吟。
“你会存什么好心,你每次都只会在我最惨的时候特地赶来看好戏!”
“难道我就没有可能是特地赶来声援的吗?”
“你有才怪!你和大家一样,都爱看我丢人现眼、当众出糗。我虽然不在乎面子,可也没豁达到完全不要面子!你若真的心存好意,就不会死到临头了才特地跑来跟我讲你那堆像诅咒似的好心建议!”
“你对我有偏见。”
“哪有!”
“有,就跟凤恩对你的偏见一样。”他漠然搁下工具,起身就走,不屑回头。
“喂。”小舞愕然。“你怎么走了?”
“因为懒得跟白痴再谈下去。”
“喂!”居然乱骂人!气得小舞在屋里又跳又叫,批得他狗血淋头。
“怎么啦?”在庭院里剪牡丹的老福晋欣然笑问。“你们俩又吵起来啦。”
“谁会跟那只笨娃吵。”他可也有他的格调。他淡哼地轻挥袖上粉屑。
“是啊是啊。”老福晋也不唆,笑吟吟地径自拿牡丹往髻上插。“怎么样,有没有大唐美女的味道?”
他凝眸看了一会,有些出神。“嗯,很美。”
“若是戴在小舞头上呢?你会觉得哪个颜色比较适合她?”
他不悦地沉思半晌。“那是元卿贝勒才该想的问题。”
“哎呀,对喔。”老福晋一副恍然大悟的迷糊状。“毕竟他才是小舞的夫君嘛。”
“小心元卿贝勒。”
“小心他什么呀?”她天真问道。
“您已经明白的事,何劳我多费唇舌。”
老福晋咯咯笑,怡然的神态衬得满庭花朵更加灿烂。
“老顽童。”他无奈叹息。
“如果我再年轻个五、六十岁,一定会被你迷倒,非你不嫁。”
“现在就比你年轻五、六十岁的那个,可不这么想。”他冷傲地朝跨院里一撇下巴。
“那种不懂欣赏又没品味的小混球,理她做什么。要不要跟我这风韵犹存、气质过人的青春老太婆下盘棋呀?”
他皱眉斜睨勾着他雄健臂膀的白头美女。“这棋不用下,就知道结局了。”
“那我让你四子,怎么样?”
“成交。”
说着两人便开开心心地厮杀去也,弃小舞的生死于不顾。
小舞哪会有啥子生死攸关的问题。怎么没有?当她面对元卿灿如朝阳的无邪笑容时,就是她生不如死的关头。“小舞,你觉得婚期选在何时比较妥当?”元卿安坐在小舞的院落中笑问。
“呃……”她被俊逸四射的闪闪星光刺得有些眼花。
“这个月算不得什么好日子,总不好教咱们俩在七月十五盂兰部成亲吧?”
“对、对对对呀,鬼月地。”
“中秋怎么样?”
“喔……好像……”
“再迟下去,就九九重阳了,离老福晋生日也挺近的,只是怕把喜事办在这当口,会犯忌讳。”
“嗯嗯嗯!忌讳、忌讳!”
“那么,八月十五似乎是最恰当的日子了。”
“不好,那日子一点也不恰当!”
“怎么说?”
“呃啊……”她想得快脸皮抽筋。“那天……大家尽忙着看月亮,哪有闲情办婚嫁!”
元卿慨然一叹,笑得甚是无奈。“那你说,哪天比较合你意?”
“好像……都不是很满意……”
“你最不满意的应该是这桩婚事吧。”
小舞顿时像鲠到鱼刺般地张口瞠眼,吞吐不得。
“你若想取消这门亲事,尽管直说,千万别勉强自己。”他温柔至极地悠悠抚慰着,仿佛生怕伤了她脆弱的心灵——
天晓得,她的神经简直比紫禁城大梁还粗,完全不知道脆弱二字是啥子玩意儿。
“和你成亲,是希望你幸福。你若有丝毫勉强,那这门亲就结得太残酷。与其伤你感情一辈子,不如悬崖勒马,一切就此打住。”
“可是……事情都成定局了再反悔,你不会很没面子吗?”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没面子了。”
元卿凄美的淡淡笑容,将小舞钢铁般的意志融为一江春水。啊……她这个白痴,她怎能忘记禧恩曾如何辜负他的诚恳提亲与殷殷等待?
“你不要这么快就泄气嘛。”她焦急而热切地鼓励着。“成亲这事我又没经验,每个日子看来看去都差不多,所以才拿不定主意,绝没有嫌弃你或反悔的意思。”
“是吗?”
“当然!”看到他眉心舒展的怡然,她更加努力地打包票。
“那咱们就别拖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好。”
“八月十五中秋成亲,你觉得如何?总比教你这个月就做鬼节新娘来得好吧?”
“没错没错!”她其实才不在乎什么鬼节不鬼节,可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管他人节鬼节麻花结,都好。
“那么,咱们得快点把老福晋的信给拿回来。”
“啊!”她都忘了。
“就以七月底为限吧。”
“什、什——”
“我相信你定会尽力办妥这事的。”他以全然信赖的诚挚双眸深深凝望,纯真得令人感动。“你怎可能让我筹备了大半天的豪华喜宴却因你奶奶没拿到信就不许你出阁而让我枯守洞房成了个娶不了新娘的悲惨男人呢?”
“呃呃呃……”这种下场的确太壮烈,元卿这般尊贵优雅的公子哥儿哪承受得住。
再说,元卿又是当日解救她脱离窘境的恩人,她怎能恩将仇报。
可是……
“事情真有这么急吗?”逼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元卿深深靠入椅背,无奈地缓缓吐息。似在沉思,又似在发怔,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
“元卿?”
“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不得不急。”
“你最近好像常讲这句。”
他蓦地绽开迷人的浅浅笑靥。“小舞果然细心。”
“是你家人在逼你成家对吗?”
“不尽然。我所谓的时间不多了,是指我的大限将尽。”
“啊?”她皱起莫名其妙的小脸。
“两年前,我帮朋友占卜出征的吉凶,无意中卜出了自己的大限。也就是我今年的岁数:二十八。我没法可想了,所以想试试汉人冲喜的习俗,看能否度过这个劫数。”
语毕,元卿淡漠地合眼静坐,哀愁的容颜揉人心肠。
可惜,这招对小舞的粗壮神经起不了多大效用。
“这事我好像早就听过了。”她认真地攒眉甩指,用力回忆。“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你为征西大将军占卜讨伐准噶尔之行的那次吧。你卜出的那位将军会死于他当时的岁数:二十八,就建议他娶妻冲喜,而他也果真娶了个蒙古格格为妻,现在两人幸福美满地长居边关,戍守西境,对不对?”这在京中曾是家喻户晓的浪漫传奇。
元卿转了转精溜的俊眸,不动声色。
“你搞错了啦,那是你帮别人卜的命,不是你的。”
“呃,是这样的。”他悠然换了个更安适的坐姿。“那次我卜出的是两个人的运势,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征西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