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获沉了沈,放开拾心的手,走两步,站在一根圆柱斜影中,转身。“拾心,”他叫唤她,待她美眸瞅凝他,他嗓音低悠悠地传出。“蓝君特脱不开身。画具——我陪你去买。”
拾心没点头答腔,默默睇着蓝获。
蓝获等着拾心做决定。去或不去?他给她自由,目光却像锁,拖曳无形的链子,缠拉她靠近。
拾心没一会儿就朝蓝获走去。
“除了法学,你也教画吗?”
蓝获看着拾心的脸。她头颅歪着一个唯美角度,容易晒红的肌肤遭阳光吻出绮艳,透染两颊。他掏出裤袋里的方帕,往她美巧的鼻尖上按。
拾心吓了一跳,脸庞微偏。
“还没适应苹果花屿的气候?”蓝获收回方帕,旋脚开步伐。
拾心这才明白蓝获的好意,她跟着他,缓步移行,淡淡回道:“晚上比较不热,白天日照强,炎热了许多,但是,阳光下的景致,变化多端,很有情调,很漂亮——”
“你很渴望我入画。”不疾不徐,蓝获截断拾心恬静的语调。
拾心停顿下来,盯着蓝获。
蓝获一直走,没回首,背影在圆柱廊道中,像幅画,在阳光里,也是画,他停在车门边,转身的样子成了黄金比例阿波罗。
拾心没见过清朗开阔的笑容出现在蓝获脸上,也许是阳光的关系,让他和宴会上冷漠公爵的形象有了区别。把他画下,她可以将那抹难得一见的爽迈表情永远保留,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似雕像。
拾心快步行至蓝获身前。
蓝获看拾心小跑步而来,再次掏出方帕,递给她。
“不要动……”拾心喘着气摇头。
“怎么了?”蓝获慢慢收低拿着方帕的手,插入口袋。
拾心深呼吸。“等会儿,”停了三秒,换口气,往下说:“买好画具,你可以当我新画具启用的第一位模特儿吗?”
蓝获扬唇。“有钟点费吗?”
拾心讶然。
蓝获打开车门。“上车。”
拾心迟疑了。“如果你要钟点费的话——”
“总得先买画具。”蓝获脸上的笑容若有似无,但始终没有褪去。
拾心注视着蓝获俊颜的细微变化,明白他是答应了,即便她给他的钟点费可能只是一颗苹果。
***
一个陷阱。拾心尚未觉察,已接着掉入了第二个陷阱。
与其说蓝获成为模特儿,更贴切应该是,拾心被利用设计了!
“每天接人到你新房作画,你好大的面子。”蓝君特得知拾心连续几个日子的课后行程,半讥讽地挖苦着蓝获。“阿获,你不愧是蓝络王牌——一
“蓝络的王牌不是你吗?”蓝获喝着咖啡,打断对座的蓝君特。
他们原本坐不同桌,在这赫斯缇亚女校侧门外,花蕊广场商圈最着名的情侣咖啡馆——雨落,很少有两个男人面对面围坐插摆粉红玫瑰的恋爱小圆桌。通常,都是一个男人独坐,耐心等待着女校最后的下课钟声,直到穿着蝴蝶领洋装的美丽身影填补空位,男人心满意足,点来晚餐前的一杯甜蜜咖啡,两人共饮。
第3章(2)
“我们两个王牌一起坐在这儿,不太恰当。”蓝君特笑笑地欣赏着咖啡杯身镶嵌的微小土耳其蓝珠子。
“你约了委托人在这儿?”蓝获放下咖啡杯。
蓝君特也放下咖啡杯,唇角一扯,眼睛盯着桌中心的水晶花瓶粉玫瑰。“是啊,对方是赫斯缇亚教师,喔,不,正确的说法是——前、教、师。”一字一顿,他抬眸,哼笑地瞥睨蓝获一眼,手摸着丝绸般的花办,继续道:“那家伙和女学生谈恋爱——”
“赫斯缇亚没有明文禁止师生恋。”蓝获平声平调插道,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提醒。
蓝君特挑子挑眉角。“你还真的研究起赫斯缇亚校规?”他撇唇。“那可不是单纯师生恋。那家伙有妻有子,现在麻烦很大。”
蓝获微皱眉头。“你要接?”
“你有兴趣吗?”蓝君特反问,执起咖啡怀。
“我不接这类案子。”蓝获直言。
“也罢。说起来,你们是不敢堂堂正正与蓝凯特女士对决一次。”蓝君待嗤笑。
“别玩过头。”蓝获不太接这类婚姻不幸的案子,依他的看法,处理这种案子是惹腥。
蓝君特却是很爱,专门负责这种婚姻悲剧、不伦不类、不忠不贞的乱七八糟男女情感纠纷案件,像看戏玩乐,吵吵闹闹搞一通。
“玩?”蓝君特浅饮一口咖啡。“那家伙的妻子找的律师可是蓝凯特,不是闹着玩的。”
蓝获没再表示意见,迳自喝了咖啡。
“倒是你,阿获——”蓝君特转个语气,回赠蓝获一句。“别玩过头。”
蓝获眯细眼眸。“君特堂叔有何指教?”
“毕百达说你总在晚餐后送拾心回家。”再次浅啜咖啡,蓝君特说:“你占用拾心太多时间,利用她免费画肖像。”咂了咂舌上,咖啡不适合他,他比较喜欢喝茶,像老人一样讲“道”,这咖啡没“道”让人讲。
“这件事,我不是在玩。”蓝获抬手招来侍者,吩咐了一杯摩卡。
“不用这么体贴。”蓝君特看了看自己杯里所剩不多的液体,说话的同时,一声钟响敲震店家临街的垂直摇窗。
很快地,第二声钟响完全打断咖啡厅里的谈话,第三声钟响回荡得恍若夕光慵懒的私语。坐在窗边的男人瞥望窗外广场。第四声钟响响起的刹那,开始有纤纤窈窕人影自那座西晒的大理石平台阶梯走下来。
拉提裙摆,小跑步越过花蕊广场,随着钟声飘传,进入店门,拾心站定着,辉亮的美颜薄沁汗水,她没往里走,落地折门上的玻璃隐约闪照她一头微乱黑丝,她摸了摸发鬓,自恼老是绑不好学校规定的发型,她没时间重弄,美眸急寻窗边桌位。
刚停的钟声尾音仍在震荡空气里深缓的旋律,扬声器中,男低音唱问着谁孤寂。
独坐窗边的男人们,执杯优雅,细细品啜咖啡。他们的伴侣没有一个比她早到,但她并不是男人的伴侣。
蓝获与一个男人同桌喝着咖啡。拾心起脚一步又顿足,没像每次那样直接走到那个老位子。蓝获说他以前就常来这家店喝咖啡,他总是坐在临窗的竹椅座,那些浅黄竹子弯绷得很雅致,靠背方枕是精美的皇室风格,桃花心木小圆桌摸起来温温润润,不铺桌巾更显素净质朴,平衡了金丝银线刺绣方枕的华丽。
拾心和蓝获一样,她也喜欢这间店的木质家具,觉得花办掉在桌面像她的调色板,仿佛她调出了新彩,一个她一直想要却从没调出来的色泽。
拾心因为蓝获,走进雨落。
但,她不知道他今天另约了人。那画……还画不画?他的肖像——她准备添上新彩的肖像。
“拾心。”坐在竹椅中的男人转过脸庞来。
“蓝君特先生?”拾心回神低呼。为何蓝君特会在这里?她惊讶、纳闷,心里涌现些许兴奋和不知所措——走近过去,蓝君特是否会认为她和蓝获在约会?若不打声招呼,假装走错地方,转身离店——不自然,亦太过失礼。况且,她真的和蓝获约在这儿,就算不是那种男女情意绵绵之约,也不只是个会面。
拾心垂眸,朝男人走去。
“原来是拾心来了,”蓝君特笑眼随着拾心的移行流转,瞥蓝获一眼。“我以为你在看什么——”
“你的委托人来了。”蓝获截断蓝君特未落的尾音,眼睛没看走来的拾心,而是瞟掠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