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梦为何突然这幺说?
凝重的静谧与庭院的雪色天地的寒气冻为一体,元梦不再有动作,琉璃仍旧埋着头,安安静静。
“妳会退掉这门亲事吗,琉璃?”他空洞的哑嗓让她心头一悸。
退婚?一旦退婚,就她永远也没机会再见到元梦,再也听不见他这样站在身边的温柔耳语。
这样不是很好?她再也不用面对这个利用她的男人,深不可测的男人,欺瞒她、伤害她、粉碎她一切付出与幻想、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的男人--
一个让她深深爱至心底的男人。
“我绝不退婚,琉璃。”如果她提出如此要求,就是他唯一能给的答复。“不管什幺利用、什幺欺瞒,只要能和妳在一起,再卑鄙的手段我都使得出来。”
琉璃没有反应,只是身子的颤抖逐渐止息。
“利用之事是真的,我动的感情也是真的。”他疲惫的闭上双眼。
“我承认我用了最差劲的途径接近妳、用了最糟的方式爱上妳。妳可以怪我、恨我、排斥我,但我绝不放手。”
或许这对彼此都是种折磨,但若分手,那份折磨会更加惨痛。
“妳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已经打开心门,将最真实而脆弱的自我展露眼前,只等她重新接纳。
她的心已融化,由眼眶泛滥而下。她实在太傻,傻到无法报复性的顽强抵抗这份感情。她是不是太没志气了?
“琉璃?”
她听得出他的期待与恳切。她的灵魂早已再度倒向他那方,可是她的意志还未准备完全。一句原谅他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是吗?”这就是她的响应?元梦苦笑,眼中深沉的失落是埋着头的琉璃无法看见的。“我明白了。那妳好好休息吧,我们大喜之日再见。”
琉璃赫然由老嬷嬷怀里抬起头,亟欲唤住他背影的声声一直梗在喉间,了无声息。
元梦……
肥暖的大掌轻拍着她背后,安抚她痴痴的凝望,直到那个令人心痛的身影消失于眼中。
“没事的,格格。妳仍然是贝勒爷心上的一块肉。”
“可是……我还没跟他说……”
“成亲之后,妳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跟贝勒爷说,嗯?”老嬷嬷轻拍琉璃泪湿的脸蛋。“好格格,听贝勒爷的话,乖乖休息养好身子,等着后天上轿做新娘吧。”
“是啊、是啊。”侍女小玉连忙应和。“我跟玲珑格格借了面八卦镜,已经替您搁在房中了,包你这些天可以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天明。”
琉璃只是浅浅苦笑,双眸仍依依不舍的看着元梦离去的方向。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彷佛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答元梦方才的问题。
※ ※ ※
“姊姊,我不太希望妳嫁给元梦贝勒。”
明日就是琉璃出阁的日子,玲珑与锦绣及其它嫂子们都到她的院落里帮忙打点,顺道做最后的促膝长谈。
“锦绣,这些绢花发簪全给妳。这件袍子我很喜欢,可是做得太宽大了,我不适合,也送给妳。”琉璃神情平和地分着各个精致的个人用品。
“姊,妳……”
“妳不赞成她嫁给元梦贝勒有什幺用,我从一开始好说歹说的劝她回头,结果呢,说破了嘴还不是等于白说!”锦绣没好气的抱着一堆东西夹在女人们之间继续挑选。“琉璃,我要那个粉盒,绢帕也再多给我几条。”
“锦绣……”这又不是在做买卖,一切东西她早分类好了。“那个粉盒是要给大嫂的。”
“那我这几朵绢花跟她换!”她不甩大嫂难看的脸色,让琉璃左右为难。
“姊,我是跟妳说真的。”玲珑黏在琉璃身旁坚持到底。“我觉得妳嫁给元梦贝勒不妥,不是因为昨儿个大家吵闹的什幺利用事件,而是他的诡异灵气愈来愈明显。”
“妳搞清楚,锦绣!这儿是琉璃家,不是妳家,别以为每个人每件事都非得顺妳意不可!那粉盒明明就不是给妳的,妳还死命赖着!”大嫂卯起来破口大骂。
“那个粉盒就是妳的吗?琉璃也只是说要给妳而已,成定局了吗?
粉盒上有刻妳的名字吗?”
“别这样,锦绣。”又来了,这种场面每天都会上演。
“琉璃,妳说,东西到底给谁!”大嫂气得拍桌而立。
“锦绣,把那粉盒还给大嫂吧,我自己的送给妳行不行?”
“妳的?”锦绣双眼一亮,立刻把手中的粉盒拋给大嫂。“好吧,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东西就让给妳吧。”琉璃准备带到夫家的那一个可比这个精致好几倍。
“琉璃,妳不能因为锦绣来自江南乡下,生活不好就任她予取予求,凡事总得有个规矩在。”二嫂和三嫂也开始看不过去。
“妳们说我什幺?我乡下来的、生活不好又怎幺样?妳们这些姑奶奶关起门来还不是聚在一块说琉璃的不是,妳们这就叫规矩吗?”她要什幺、想什幺向来开门见山,比她们上流多了。
“妳好一张放肆的嘴!”
“妳们怎幺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现在的嘴脸?”恶,怕她们啊!
一场火爆十足的女人大战顿时展开,尖锐的嗓子叽哇乱叫,吵得乱七八糟,琉璃待嫁的闺房一片混乱。
“姊,我知道妳就是非嫁不可,可是我希望妳能小心,别让自己危险。”
“我不会有危险的。”只差四、五个月岁数的两姊妹,感情好得像同龄朋友。“我知道妳和锦绣都很关心我,我也很谢谢……”
“妳有没有仔细看看我借妳的八卦镜?”虽然屋里吵翻天,玲珑这句低声警告她听得十分清楚。
“怎幺了?”她遥望墙上的镜面。
“妳再仔细看看!”玲珑硬把她拉到内房的镜面前。
琉璃这才吓一大跳。明亮的镜面因有赭红的繁复八卦图,不易察觉上头的异状。仔细一看,才会发现镜面早已爬满裂纹。
“这个裂纹不寻常。姊,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对妳怎幺样?”
琉璃脸色惨白的轻抚颈际高领。“有吗?”
“有,而且元梦贝勒要负最大责任。”闹烘烘的房子里没人注意到她们俩的肃杀气氛。
“元梦?”真是他的缘故?
“我不是告诉过妳,元梦贝勒周围的灵气不对劲?昨天他和妳在一起时,那股邪恶的压力大得令我喘不过气。我原本还分不太出来是生灵还是死灵,昨天剎那间我就明白了,那是生灵!”
“活人的灵力?”那她颈上的掐痕就不是死人作崇了。
“对方已经在严厉警告妳,别靠近元贝勒,否则……”
“都怪琉璃分配不均!”锦绣气急败坏的杀到她跟前。“都是妳,要是妳先私下找我来挑选东西,我就不会抢输那票老女人!”
“妳说谁是老女人!”一大票嫂嫂军团也杀进来痛骂。
“琉璃,妳干脆跟我回江南乡下隐居去!光看妳这些嫂子就知道,住在京城里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妳又好到哪里去!”
一群女人的厮杀喊叫,吵得琉璃的心思更加纷纷扰扰。
是谁?为何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伤害亲近元梦的人,刻意让他孤寂、让他冷僻、不让他去爱、不给他温暖?为什幺要这样对他?
难道从以前在元梦周围的意外全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姊,妳都不怕吗?”元梦贝勒有多危险,琉璃一定比她还清楚。
“我会怕。”她垂下忧愁的双眸。“但不是怕他,而是怕别人会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