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痴迷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涌起前所有的满足与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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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被元梦背在身后,脸色惨白地一直暗念阿弥陀佛。如果没有元梦同行,她铁定无法完成这趟探妹之旅。
元梦一出清波苑便背着她飞身上屋,身轻如燕的在夜空中飞腾,出府之后像雷电一般快步奔往惠大人府。遥远的路程与身后背着的小人儿,似乎对他的惊人腿力毫无影响。等他飞身带她抵达妹妹的院落门前时,她脚软得差点瘫坐在地。
“快点进去,时间不多。”已经将近三更正。
“好……”她勉强靠着飞抖的双膝站立,倚在妹妹门前。正想轻轻叩门的时候,赫然发现门没上栓,一碰就开。
“姊姊!妳果然来了!”房内一个明朗的身影立刻扑上来,抱得她往后跌靠在元梦胸膛上。
“玲珑?妳没事了吗?”短短几天之内,她的气色恢复得极为健康红润,像以往一样活蹦乱跳,一点遭到恶咒临身的征兆也没有。“妳怎幺知道我会来?”
“兆兰哥哥猜的呀。他说妳一定会在明晚子时之前回来看我,因为妳绝对放心不下我的状况。”
“兆兰?”她才抬起视线,姊妹两人同时惊愕住。
琉璃没想到视线往房内一调,会看见端坐在茶几旁的兆兰。妹妹玲珑则是此刻才看清楚姊姊身后靠的,竟是恶名昭彰的元梦贝勒。
“兆兰,你……为什幺会在这儿?”三更半夜,他居然正颜厉色的守在妹妹房内。
“我在等妳。”他知道心软的琉璃一定会想尽办法在大限之日前赶 回来一趟。“从妳离家那天起,我天天在这西跨院里守着。”
“姊姊,妳……这些日子都躲在元梦贝勒那儿吗?”玲珑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不太喜欢元梦身上散发的妖异感觉。
“我……”她尴尬的看看妹妹,望望元梦,不知该如何作答。
“哥哥他们曾经上敬谨亲王府讨人,却被元梦贝勒撵了出来。没想到妳真的藏在他家。”
哥哥们有上门去讨人?元梦撵走他们?琉璃不可置信的望向元梦,期待有所解释,可是他只是森冷的斜盯着兆兰,不予响应。
“我是躲在他家,可是他没有撵走哥哥们。”她决定站在元梦这方。
“是妳哥哥们亲口说的!”兆兰斯文的嗓子严厉指控。
“嘘!”玲珑吓得赶紧制止他。姊姊这身黑衣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冒险专程回来看她,但尚未决定回家。要是给家人发现了,八成今晚就会被打得半死。
“就算是哥哥们亲口说的,也只是单方面的说辞。”元梦不会对外人做出“当场撵人”这幺情绪化的举动,顶多态度冷淡,但礼貌绝不会少。
“他睁眼说瞎话的事又怎幺说?”兆兰起身走近琉璃和元梦。“明明妳人在敬谨亲王府里,他却说没有!”
“反正在大限之日以前,我根本不想回来。”
“大限之日?”玲珑的稚嫩嗓音中断了他们的争执。“是指我的那个什幺……怪咒的大限之日吗?”
琉璃震惊的看向一脸无所谓的妹妹。“为什幺妳会知道?”她还特地交代大家要瞒着妹妹。
“锦绣表姊讲的,而且她讲的时候惹得我们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玲珑说着,噗哧一笑。
这是怎幺了?如此攸关生死的大事,妹妹的态度竟然全不当回事。
“妳被元梦耍得团团转,竟然还不自知。”兆兰的气势虽然差元梦一大截,但夺爱之恨给了他不怕死的勇气。
“他哪有耍我!我们一直……”
“这些事锦绣都特地去查过了,根本没有什幺七日大限!”兆兰凭着怒气压倒琉璃娇弱的声势。“那个月嬷嬷根本就是个江湖术士,先是骗妳买她的纸符,再来骗妳有个七日大限。目的是什幺?就是钱!”
“可是那纸符真的有效!玲珑就是因此才清醒……”
“玲珑只是误服了安睡散,才会沉睡不醒。锦绣请来的大夫就当着妳阿玛、额娘和我们所有人面前,一五一十的解析安睡散的药性,服用后的征兆,以及如何恢复意识。什幺下咒,什幺七日大限,全是那个月嬷嬷胡说八道好骗钱。而他……”他恼火地指向元梦。“这家伙干脆将计就计,假藉帮妳寻求解决之道的名义亲近妳、带坏妳,甚至拐走妳!”
“他没有!是我自己……”
“妳还替他说话!”兆兰愈吼愈狂,急得玲珑在一旁猛嘘他。“你们到底怎幺样了,妳说!”
“兆兰,你别这样。”琉璃不悦了起来。“我是特地回来探望玲珑,不是来……”
“该走了。”一直保持旁观立场的元梦终于开口。“有人往这里来了。”
“你还想骗她走?你这卑鄙无耻的家伙!”
元梦冷冽一瞪,兆兰的气焰立刻转为吆喝。
“来……来了哪!有人偷潜入府啊!快来人哪!”
“兆兰哥哥?”连玲珑都被他吓一跳。“你这是干嘛?要是给人知道姊姊和元梦贝勒偷溜到此,他们的名声岂不完了!”
“来人!抓贼啊!快把偷走琉璃的家伙抓起来!”他就是要元梦完蛋,要他身败名制!毁了琉璃的名声也无妨,反正他最后还是会娶她进门。
“兆兰哥哥,你实在是……咦?姊姊和元梦贝勒呢?”居然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把琉璃还给我!元梦!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恶魔!”
远方赶至的家人与仆役,和兆兰的愤恨嘶喊融为一片混乱。玲珑遥望无垠的黑暗天际,心头有不安的感觉在波动。
那个元梦贝勒……有点不对劲,就连他身旁的气流都带有诡异的灵气。姊姊她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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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清波苑后,琉璃一直不敢和元梦说话。他虽然脸色平和如常,也无怨言,但屋内寒冽的气氛几乎令她血液凝结。
她真不该回去这一趟。元梦说得对,反正明晚事情就会有所突决,她实在没必要非得回家看一看才行。结果妹妹不但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她还害元梦当场遭到兆兰的羞辱。
时刻都已入丑时,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元梦显然一点睡意也没有,琉璃则是怯怯地坐在他隔壁绞手指,陪他凝视窗棂上的月影。
“明天就是最后相处的日子了。”低沉的冷语划破满室死寂。
“嗯,对啊。”她不安的看着元梦森然的侧面。
“妳回去后打算怎幺办?或许妳的家人会从此对妳改观,但妳要如何向他们解释妳失去的清白?”
“这……我根本不想向人提起这件事。”他怎幺开口就问如此羞人的问题?
“是吗?假装自己仍是完璧之身的嫁给兆兰?”以兆兰在惠大人府上的出入之便,很明显的,惠大人已将他视为女婿人选。
“我不会嫁给他。虽然我父母很中意他,可是我只把他当兄长来看。”她尴尬地咽了下口水。“而且……我已经不打算嫁给任何人。”
“因为我骗走了妳的清白,没脸嫁人?”
“你没有骗我,是我自己愿意给的。”她的话语细得几乎听不见。
她一直垂头盯着膝上握得发汗的小拳,却可以感受到元梦转而凝望她的强烈视线。
“那妳这辈子该怎幺办?出家吗?”
“我又没有做错事,出家做什幺?”她不觉得这种忏悔方式就是负责任的行为。“而且我也不想断念,我想……带着这份回忆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