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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错了,我不孝,我不忠不义,我简直就不是人……”没法反抗的燕吹笛索性来个自暴自弃。

  坐在不远处喝茶嗑瓜子兼看戏的藏冬,忍不住要拖拖他的后腿。

  “你本来就有一半不是……”都叫人魔了不是吗?难不成要把申屠令给扔过墙去来个打死不认?

  “别插嘴”兰总管一记冷眼艘艘地扫过来。



  “是是,您继续……”藏冬完全不敢在这当头拈虎须,赶紧恭请他继续施以家法。

  燕吹笛抹了抹脸,十分不情愿再听他提起以往的那些总总。

  “总之,我统统都认了,兰爷爷求您就别再说了。”反正都已覆水难收了,他又何苦来找他们师徒俩的不快活?

  正当兰总管额上的青筋都因他这句话而冒了出来时,冷不防的,置身事外的晴空也在这时插了嘴。

  “等会儿,方才您说,这小子是离家出走的?”他可不是坐在这儿闲看凑热闹的,这话里头的重点他听得可清楚了。

  “可不是?”



  晴空不疾不徐地在燕吹笛的头上再添上一条大罪,“可他明明说他是被逐出师门的。”

  “你这死孩子!”兰总管忿忿地扭过头,脸色气得更青更可怖,“被逐出师门?亏你说的出来!”

  “那老头当初的确是说他不想看到我叫我滚嘛……”自知理亏的燕吹笛两手掩著还火辣辣疼著的屁股,怯懦地直把身子往后缩。

  兰总管一巴掌就往他不灵光的脑袋拍过去,“就知道你这孩子脑子不好使,当年丹药吃太多给吃傻了!”

  “那么真相是?”晴空慢条斯理地以指敲著桌面,还等著知情人来给他解答。

  兰总管敲起皮猴子的脑袋就像敲木鱼似的,“当初国师大人在气头上,摆明了就不想看见你来惹他心烦,叫你滚远点也不过是一时之间无法面对你的身份,你这笨小子居然敢擅自离家出走,还说什么被逐出师门?好啊,向天借胆了?这等诛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是不是离家在外你也就变得没心没肺了?”

  “我……”

  “撒了谎后你还有脸顶嘴?”兰总管出手甚快甚狠,就连燕吹笛也防挡不了,当下就被他拧住了两耳使劲地扭著。

  “疼疼疼……”对这招最没辙的燕吹笛涨红了整张脸,眼泪悬在眼角边要掉不掉的。

  “就是要你疼!”早就对国师大人说过孩子宠不得惯不得,他偏就是不信,这回他打也要将这只猴子打回原形来。

  “耳朵、耳朵要掉了……”燕吹笛疼得直跳脚,“兰爷爷您手下留情啊……”

  兰总管忽地两手一收,站在原地隐隐抖颤著身子,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燕吹笛傻愣在当场。

  “……兰爷爷?”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狠心……”兰总管悲悲切切地开始拉著衣袖抹泪,那语调哀伤得简直要钻进人的骨子里,“你怎么舍得这么对国师大人?你怎舍得让国师大人难过?”

  “我……”经他突如其来的一哭,燕吹笛都慌了手脚,上前扶也不是、抱也不是,全然不知该拿这情况怎么办。

  兰总管继续哑看嗓子低泣,“小时候的你,简直就可说是长在国师大人身上的,无论他要上哪儿,都非得亲自抱著你一块儿去不可,只要一晃眼没见著他,你就使劲的哭,哭得全皇城上下日夜都不得安宁……换作他人,那般日夜不歇的抱著你,两手早累断了,可国师大人从不喊苦也没吭过一声累……”

  燕吹笛收回手,眼角红红地听他对往事忆苦思愁,生生地撕开他伤口上那道老是不愈合的伤疤,再划出一道令他再难以掩饰的新伤。“记得有回你病了,哭声弱得像猫叫,不肯喝药也不肯睡,国师大人连著三个日夜就这样傻傻的抱著你哄,你嫌房里太闷全是药味就哭闹著,而国师大人就像个傻子一样,大雪夜的,硬是把你包成个小粽子,抱著你在天寒地冻的夜半三更,一步步走过钟灵宫的每一处,只求能哄得你开心了、不难受了……”也不管燕吹笛有没有听进耳,兰总管一径地在那伤口上大肆撒盐添料。

  面对这骤然的转变,作壁上观的藏冬先是愣了愣,随即敬佩无比地看看身形佝偻的老人,将原本挺直的背脊弯曲得像道用力过猛的弓弦一样,泪水哗啦啦地在布满褶皱的睑上恣意横流看,大力鞭答著燕吹笛的心之余,还要他红著眼眶承认,那原原本本就是他这个伤人心的小子的错。

  高人啊……

  原来那座钟灵宫这么卧虎藏龙?改天得去好好参拜参拜。

  燕吹笛抖著手想扶起伤心的老人,却被兰总管紧握住,反而按向他自个儿的胸膛。

  “你和岳儿虽都是国师大人的弟子,可你难道不知国师大人最疼爱的人是谁吗?他可没一手带大岳儿不是吗?燕儿,你摸摸你的良心说说,从小到大你见国师大人亲手抱过岳儿几回?岳儿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可不是国师大人啊。”

  低首看著老人眼中闪烁的泪光,燕吹笛在喉际硬涩到极点时,默默地抽回了手,转身走向墙角的暗处。

  很会破坏气氛的藏冬偏挑在这节骨眼上横插上一脚。

  “且慢,你说燕家小子是你家那位国师大人亲手养大的?”这问题再重要不过了。

  “不错。”兰总管微偏过头,恼怒地在暗地里横了他一眼。

  多年来深深饱受其害的藏冬忍不住要他解惑。

  “这德行……到底是怎么养的?”好歹也给他一个老是莫名挨打挨揍的理由吧?

  “随便他长。”

  ……怪不得。

  “国师大人相当疼爱燕儿的。”忠心耿耿的兰总管不忘强调这一点。

  藏冬气极反笑,“所以就把他疼爱成只蹦蹦跳跳又脸皮特薄的臭猴子?”居然随便他长,当是养猫养狗啊?随便把他养成这副怪不隆咚的坏牌性?

  兰总管正色地澄清,“血统问题不在国师大人能力范围内。”

  想了想那只脸皮也薄得死都拉不下脸认儿子的申屠令,再看看这只时不时就乱咬人的燕吹笛,深感挫败的藏冬不得不承认,血统问题在这上头,还真是大大压过了后天教养。

  “……说的也是。”改天他要寻个黄道吉日去砍了申屠令。

  “咳。”晴空在他们把话题愈扯愈远前赶紧兜回来,免得浪费了兰总管先前的苦心铺陈,“方才说到哪儿了?您请继续。”

  兰总管走至屋角揪起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燕吹笛,扳过他的双肩,笔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方才说到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走就走,连句话也不留下?你可知自你走后,国师大人每夜都站在钟灵宫外头望天不睡?你可知国师大人日日都在等你回来?你是国师大人心上的一块肉,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简直就是拿刀在割他的命啊!”

  燕吹笛倔强地不肯承认,“他才不会--”

  “你也知道国师大人就是那种有事也全都往心里搁的性子,再苦再痛他这闷葫芦也往自个儿的腹里吞,却从都不会说出来,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走了,就连他自个儿最疼爱的徒儿也不在了,岳儿还跟著你的脚步不告而别,你说,他多伤心多难受?他的心也是肉做的啊,他说不出口不代表他就不会疼。”

  “可他为保人间无所不用其极--”燕吹笛犹豫踌躇了半晌,千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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