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眼,她强逼自己入睡。
今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晚上还编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应付邵妈妈不断追问着凌寇的事,她早就已经累瘫了;明天还有小山似的工作要做,一堆的设计图要去修改,她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专心,要睡。
她很想控制自己,她也试过了,然而,当小柜上的手机又传来震动时,她几乎是反射性地伸出手抓过手机,点开新传来的短讯。
晚安。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但这两字,却像如打翻了蜜糖罐一样,在她心头泛起一阵的甜蜜。
明知道她不该这样的,她与他只能当朋友,只是朋友而已,可她却一再犯禁,一再地放纵自己去做这种明知没有结果的遐思。
“再一夜,只要再一夜好了。”
可即使她使尽了所有的法宝,再怎么强逼自己,却还是抵挡不住脑中泛滥的回忆,那些他与她从小到大在一起时的快乐记忆,她没有办法要自己不要去想。
所以她不再抗拒,任由那些回忆伴着那渐渐转浓的睡意,包围着她,随着她进入黑甜的梦境,延续自己在现实不可能发生的事。
短讯已经传了出去了,但邵志扬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却没有收回来。
他不会看错的,先早的时候,当他说出凌寇很好时,文清穗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找到了一个以结婚为前提的男朋友,而且还是人人称好,连对男人出了名十分挑剔的母亲也赞不绝口,她应该要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她却在听到他说的话后,露出那样的表情?这个表情,一直困扰着他,教他辗转难眠,甚至,让他失控地在夜半打电话给她。
好在,她没有接……
否则他也说不出,自己竟是为了追问她理由,所以才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
然而,过了一阵子,他又忍不住地传了个短讯给她,心底还暗暗期待:其实她还没有睡,只是刚好没看到来电。
过一会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他,又不死心地再传了个短讯给她。
传完后,他才赫然想起,她晚上到他家时,脸上那副极度疲惫的表情,还有晚上他家娘亲大人不停地追问时,她小脸上难以掩饰的倦容。
她一直都很坚强,他知道。
即使累得快要倒下了她也不会说出来,只会在真的撑不住时直接给他昏倒!曾经就有这么的一次,当时吓得他差点丢了魂,连闯了几个红灯将她送到医院去。
她就是一个这么倔又这么逞强的女人。
“但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也想让你靠,让你撒娇,不想你总是硬忍着,累着自己?”他抓过放在床边的那张与文清穗的合照,对着照片中笑得灿烂的人儿喃喃地道。
记忆中的文清穗,总是爱黏在他的身边,“阿扬”“阿扬”地叫着他,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会吱吱喳喳地跟他说个不停,爱哭又爱闹。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地坚强,有什么事宁可自己独自解决也不会告诉他,甚至,再也不曾在他面前掉下任何一滴的眼泪?
他不能否认,他想念那个小穗,那个只会对他吱喳撒娇的小穗。
一阵不舍,让他停止了追问,犹豫了一会后,最后传了“晚安”两字给她;或许,他可以明天或找一天跟她出去吃饭,那时候再问她好了。
搁下手机,他没躺上身后的大床,反倒走向还没有关上的计算机,叫出自己需要的档案,然后一头埋到了工作里。
反正,他也睡不着,就给自己找点事做吧。
邵志扬没想到因为一宗突如其来的合作案,他不得不飞往欧洲,且一待就是一整个月。
他的日夜与她的时间刚好相反,再加上从自家母亲闲来无事传来的电话中得知,她最近也忙着画设计图,有时候甚至得睡在工作室里。
他不想打扰到她已经不多的休息时间,所以想问她与凌寇的事情,也只能一直拖延着。
好不容易解决了那群麻烦的欧洲佬,说服他们签了那份合约后,邵志扬将合约扔到助理手中,马上“包袱款款”地赶回国。
可是他回国后第一站不是回家或回公司,而是先拐到文清穗的工作室,却没想到,他还没到达工作室,他老妈的电话倒是早了一步到达。
他接了电话,“妈,您真准时。”这么刚好算到他回来的时间,还给他打电话过来。
然而,电话彼端传来的,竟然不是邵妈妈平日中气十足的吼声,抑或是唠叨的碎碎念,而是一阵难过的呜咽。
“妈,您怎么了?”他顿时一窒,急慌慌地问,平日那个乐天坚强的老妈,怎么会这么难过地哭成泪人?
第3章(2)
“阿扬,小穗她……”
邵志扬的一颗心,被这句语焉不详的话给悬到半空中,“妈,您说什么,小穗她怎么了?”他急着再追问。
“呜……小穗她……被吊灯打中,还摔下楼梯,现在还在手术室里……”因为呜咽,邵妈妈的话说得零零落落,差点喘不过气来。
“什么?”他呆住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看着血色一瞬间在他脸上消失褪得无影无踪,出租车司机忍不住问着:“先生啊,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你现在的脸白得像死人……”最后一句话,司机小小声地说。
司机的话,提醒了邵志扬。
“妈,小穗在哪间医院?我马上到。”他心焦如焚地问着,简直恨不得自己有双翅膀,能够马上飞到她的身边。
受伤的她,一定会很痛,也很害怕吧。
文清穗很讨厌医院,因为疼爱她的文爷爷在医院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文爷爷年纪大了,器官已都退化到无法维持的地步,最后撑不下去,在她国中的时候就离开了她。
无助地看着最敬爱的亲人在医院里不断地吃药与接受治疗,每天都得吞一大把一大把的药丸,吊了一瓶又一瓶的营养液,受着这么多的苦,但最终还是无法康复离开医院,所以她很讨厌医院;对她而言,医院是一个充满了不快回忆的地方。
邵妈妈连忙报出医院的位置,邵志扬也马上请司机掉头。
“先生,你老婆一定没事的,你不用这么担心啦!”看着他坐立不安且一脸苍白的模样,司机忍不住出口安慰他。
邵志扬顿了一顿,“小穗她不是我的老婆。”
“那就是女朋友喽,先生,你真疼女朋友。”司机再说。
小穗也不是他的女朋友。
但邵志扬没有再开腔反驳,他现在担忧得连话也不想说。
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再度无声地震动起来,他以为是邵妈妈打来告诉他文清穗的状况,所以来电的号码也没注意便接了电话,“妈,小穗她现在怎样了?”他问。
可是,对方没有出声,一直沉默着。
这个怪异的反应让邵志扬稍稍拿开电话,看了眼来电号码,那是他现任……不,是已经快要分手的女朋友,艾琳。
“有事吗?艾琳。”他先开了口,否则他们两个会这样继续僵下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小穗怎么了,但我可以占你几分钟,谈谈我们的事吗?”略带讽刺意味的嘲弄,从艾琳口中道出。
“抱歉,晚点我再回电话给你好吗?”忍住不耐烦,他试着避开一触即发的骂战。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谈,因为你要急着去见你的小穗吗?”可是,对方似乎没有与他有相同的停战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