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的爹才不是糟老头!”枣儿笑着驳斥。“不过龙爷真的是好心人,他绝对不像外边说的冷淡无情,他非常体贴善良,只是不习惯跟人解释。”
石老庐点点头,他的枣儿眼光比他这个老头还好,想他在“一条龙”待了这么多年,竟一直没发现那张冷脸底下,其实藏着颗体贴善良的心。
石老庐拍拍女儿手,扶着腰站起。“我该去想想宴客名单了,那簪子就交给你,记得收好。”
她摸摸簪子,嫣然一笑。“爹放心,枣儿一定会的。”
龙焱当天回庄就宣布,他已跟石老庐的女儿枣儿订了亲。乍听,庄里人无不议论纷纷,没人听说石老庐还有个女儿,那石草呢?龙爷原谅他了?
“哎哟,石草就是石枣儿。”知悉所有详情的黄老爹一下成了红人,正好帮龙焱解释来龙去脉,省费他一番口舌。
两人婚约决定后,日子便开始忙了起来。首先是地,龙焱趁“一条龙”不忙时刻,要帐房帮他买下石家屋后那一大块地。再来就是安派筑屋砌房的工人,他打算在石家屋旁盖间小巧坚实的跨院。至于准新娘子枣儿,也在龙焱的吩咐下,伙着邻家大娘,进城挑买她从没想过的珠翠布匹——
这日,布坊帐房派马车来接枣儿,说是前几日量身的衣裳已经裁好,要请她移驾试衣。她一想上回在布坊里听见的闲言,心怯了怯,马上去央大娘陪她一道助阵。
“区区一间布坊有什么好怕的,你可是将来‘一条龙’的当家主母,有人敢多嘴说你什么,你直接冲回去,你后边还有龙爷撑腰你怕什么!”
马车上,大娘望着枣儿教着。
“我不想那样。”
枣儿平和惯了,要遇上什么不平不满的事,头个总是反省自己是不是哪儿做错了。可是这等好脾气,上一回也差点发了脾气。不知说的人是有意无意,总之那日她在屋里边量身挑布,几个织女就在外边叽叽喳喳。
说她什么麻雀妄想当凤凰,这些话枣儿才不放心上,但就气不过她们拿龙焱说嘴。什么男人要是不懂孝顺娘亲,想必不会是个体贴的丈夫——真是,她们懂什么啊!
大娘叹。“你就这脾气,吃了亏也不吭,净往肚里吞……”
很快,马车载着两人来到布坊。布坊帐房挲着手护着枣儿跟大娘入内,然后双手拍拍,底下人立刻送上新制的衣裳。
红的蓝的粉的牙白的水绿的……一列佣仆人手一套排开,大娘随手抽了套水红褥衣配粉绸裙,拉枣儿到内房试衣去。
“名贵的布缎摸起来感觉就是好……”大娘一边帮穿着一边赞美。
大概是枣儿先前穿的衣裳都太过宽大,样子生的再好也没人发现。现下换上合身衣裳,大娘啧啧两声,还真是漂亮!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说得一点也没错。
“瞧瞧你,要龙爷见着你这身打扮,包管他明天就赶着跟你成亲!”
枣儿被夸得一脸红,她垂头摸摸温润的绸裙,脸上还有些不确定。“这么秀气的衣裳,真的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大娘绕着枣儿转了圈,突然喊:“你等我一会儿。帐房的……”
大娘沿路喊着出去,不一会儿帐房领了两名佣仆进来,手里端的,正是先前枣儿寄放在坊里的头花跟珠簪。[热@书X吧#独%家&制*作]
“坐着,我帮你重新梳头。”
大娘取了把木梳,左弯右弯,将她一头秀发理成两个螺髻,再插上步摇跟银簪。枣儿瞧着铜镜的倒影,突然觉得里边那个粉红秀丽的女子,不是她自己。
她有些怀疑,要龙爷看见她现在模样,还认得出是她吗?
大娘正要扶枣儿站起,外边突然传来布坊帐房的唤声。
“石姑娘……‘一条龙’派人过来,说龙爷有事请您过去。”
“我马上出去。”枣儿扬声答,然后转身看着大娘说:“大娘帮我把衣裳换下。”
“傻丫头。”大娘拍额一叹。“还干么换衣服,你就这样去啊!”
“但是……”枣儿一摸头上的银簪。“这些衣裳不是特别为成亲准备……”
“去去去,正好让龙爷瞧瞧你!”
大娘不由分说硬将枣儿推出门,待她上了“一条龙”马车,还能见大娘在布坊前拼命挥着手。
第6章(1)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一条龙”后门,穿着深蓝长袍的账房伸长脖子盼着,一见自家马车转进巷弄,他立刻要人把门打开。
“账房……”
帘一掀开,枣儿马上冲着来人唤了声。庄里人早都知道枣儿乔扮的事,可没人想到,当时那个不起眼的小伙子穿回女装后,竟是个标致的女娇娥!
瞧账房一张嘴张得多大!
“你真的是石草?!”账房难以置信地打量她。
“是啊,”枣儿不安的抚抚裙。“我这样打扮很怪吗?”
“不不不,不怪,很好看,我想不到当时那个愣小子竟然……”说到这儿,账房一下回过神。老天爷,现在什么时候,哪还有时间聊天?
“快快快,您快跟我来……”账房说完,忙不迭往地窖方向奔去。
见状,枣儿拎起裙摆快步追着。
“发生什么事了?”
“腌菜啊!”账房满脸愁容。“一下坏了几十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领人下地窖拿菜,打开就发现坏掉了。”
地窖前,龙焱正领着底下人一瓮瓮打开检查。枣儿光是嗅,就知状况多糟。
“龙爷,石姑娘来了。”账房喊道。
龙焱挺腰回头,一见账房身旁的枣儿,也惊呆了。
那个穿着水红襦衣粉绸裙、美得像仙子的漂亮姑娘,真的是他的枣儿?
“龙爷……”枣儿羞怯唤道。
他撇开手下来到她跟前,忍不住碰碰她脸,直到确定眼前人不是幻影,他才叹也似地道:“你好漂亮……”
女为悦已者容,他这一声赞,霎时消除了枣儿心头的忐忑,不过一意识到邻旁人打探的眼光,她脸儿一下胀红。
众目睽睽的……
“嘿!你们还忤在这儿干么?走啊!”
不愧是“一条龙”账房,一见苗心不对,立刻吆喝旁边人跟他一道离开。待身旁窸窸窣窣声响消失,龙焱这才拉着她,在自个儿跟前转了一圈。
她一转,细柔的绸裙随即扬起波纹,悬在腰间的绶环轻轻撞击,叮叮当当,听起来无比悦耳。
龙焱满意地点头。“以后那些粗布衣裳别穿了,我喜欢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这事我做不来。”枣儿低头浅笑。“到菜园子洒水摘菜,难免会沾上尘泥,万一弄脏还是弄破,多可惜。”
“区区几件衣裳,我还供得起。”
枣儿笑了笑,但没一会儿,心思马上被满院的陶瓮拉开。“听说腌菜了问题?”
“每年总要来个几回,但这一次最严重。”龙焱叹。“‘一条龙’有个习惯,寒露一到,总会推个酸菜锅子让客人尝鲜,但瞧现在这样,怕是不成了。”
枣儿打开封盖仔细看了看,里边一些是她仍在“一条龙”时亲手腌封的,她还记忆犹新。
本是想该不会是地窖通风出了问题,可一当检查她亲手封的那几瓮都好好没坏,她抿嘴露出深思表情。
他瞧她。“打到原因了?”
“是想到一个,但我怕我说了,您又会笑我爱胡思乱想。”
那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了。龙焱拍拍陶瓮。“你是说我都没跟它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