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靳和珩亲王重修旧好,两人有商有量,经常意见一致,炮口对上与他们不合的官员。黎育清很高兴,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并未因齐玟而破坏,即使,齐靳打死不带她回珩亲王府叙亲情。
皇帝很重视齐靳提出的关防募兵案子,吩咐父子俩和兵部尚书共议章程,而募兵得有银子做后盾,幸好有齐聿容大力支持,何况他又提了新的催科法,来年国库赋税丰盈有望。
“讶异?”见她吃惊的模样,他失笑。
“嗯,还以为当将军的,得数数砍下来的敌人头颅有几颗,才能论功行赏,没想到……”
“没想到我动动嘴皮、提提笔,也能替你充实宝箱。”他扬扬眉,表情比起过去更添生动。
“是啊,早知道‘坐’在朝堂上也能得赏,你干么要拿刀去跟敌人拚生死,好危险的。”更恨的是连自家哥哥都搭进去,武艺再高强的人,也会有个万一啊,齐靳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武官的危险在明面上,而文官的危险在台面下,不然为何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一指戳上她的额头。
她抱住他的腰,喜欢成为他真正的夫人,喜欢能靠在他宽宽的肩膀上,悠闲地听他说东道西,更喜欢……两人之间的亲密,若是能有个孩子,那就十全十美啦。
“天下没有不要钱的餐饭,代价两字永远存在,只不过有没有张遮羞布挡着,而我们能够算计的,只有付出与回报的结果是否划算。”
“你这说法很商人。”
“天底下哪个不商人?谁不是眼睛睁开就在算计成本?是不是商人,差别在于用不用算盘罢了。”黎育清点头,勾起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把玩着,她问:“我明儿个同佘管事出门,先看看那块地,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
“你想我一起去?”
“嗯,我又不知道书院长什么样,你过去帮忙瞧瞧,出点意见。”
“知道了。”
见他答应得爽快,黎育清轻轻握了握拳头,试探问:“若书院盖好,能不能让湘儿到那里念书?”她盘算,就算不能将湘儿从曾蓉蓉身边带开,至少让她多认识外边的人,多听听不同意见,或许眼界打开,之后就不易被人支使欺瞒。
“湘儿?她有蓉……”
她不爱听他提曾蓉蓉,截下他的话说道:“我知道蓉姑娘是个尽责的,可湘儿性子骄傲,对许多人事都不看在眼里,年纪小时还觉得天真烂漫,但长大后性子再不改,定要吃不少亏。”
“蓉姑娘或许可以教她认字念书,可要学习待人接物,还得与人接触,不能长年关在家里。她不会一辈子活在将军府里、有个能干的老爹当护翼,为她好,就得舍得她吃苦。”黎育清未竟的话齐靳明白,湘儿看不起比自己身分低下的人,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有些骄纵、有点大姑娘脾气。他的确疏忽了孩子的教养,他经常觉得父亲做得不好,现下看来,自己也没比父亲高明到哪里。
父亲……想起每回见着自己便满怀愧疚的珩亲王,前天他又向皇上请旨,想回去镇守边关。边关苦寒,他这是要折磨自己啊……齐镛说的对,不是他的错,王氏的恶行不该由他承担苦果。“好吧,到时候就让湘儿同大伙儿一起念书吧!”齐靳松口,黎育清放下心,就当她小鸡肚肠吧,也许是她误解曾蓉蓉,但念书对于齐湘而言,总是好事。
“希望湘儿喜欢这个安排。”黎育清道。
“哪个孩子不想往外跑,有这等机会,连作梦都会笑。”但愿如此。她靠在齐靳身上,懒懒地提起其它事。
“前儿个我回娘家,奶奶说,大伯给四哥哥寻了门亲事,是童家姑娘,童家富贵,开设的钱庄分布大齐各地,听说是独生女,从小当成男子养大的,本想招个赘婿,谁知方入门的姨娘产下一子,家里怕她分产,便急急替她寻亲外嫁。”黎育清忍不住叹气,这时代,女人难,再有能力的女人都过得难,有几个能像致芬那样,碰上一个疼她惜她、看重她能力的齐聿容。
“怎地叹气?你觉得不合适?”
“四哥哥心思重、城府深,时刻都在算计人,他这样的人该娶个心思简单、唯夫命是从的女子,才能琴瑟和鸣、共度百首,童家姑娘不是普通女子,聘精明能干的童姑娘为妻,不是让夫妻对阵叫板吗?也不知道四哥哥心里怎么想……”
“你担心得太多了,育岷那人是谁都能相处的。”都说齐镛是狐狸,得到黎老太爷真传的黎育岷也不这多让,近日里朝堂上的表现就像一条滑不溜丢的蛇,谁都抓不到他的把柄,反被他支使得团团转,到最后,功劳一论二论,全论到他头上。这种人若不能当到宰相,站到朝堂的顶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夫妻相处不难,难于合心,能找到心灵相契合的另一半,才是最大的幸运。”
“你这小脑袋瓜还是少想点别的事情,如果非要闹点事情来想,就想想苏致芬那件嫁衣吧,佳期将近,我不信她敢穿着丧气的白衣服成亲。”
“丧气吗?那是你没见过那套嫁衣,它虽然不是红色的,但华丽、圣洁,我保证会造成风潮。”他扬眉,摆明不信,想反驳个几句,可木槿在这时候进屋禀道——“珩亲王妃来访。”
黎育清眼皮一跳,心道:她来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长者赐,不可辞(1)
黎育清紧紧站在齐靳身后,寸步不离,如果可以,她更想挡在齐靳身前,替他挡去王氏的恶毒目光。
比起大婚那日,珩亲王妃苍老许多,她瘦了,两颊凹陷、眉骨凸出,眼睑下垂、皱纹横生、老态毕现,便是用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蜡黄脸色。想来,这几个月里她并不好过,即使齐靳己经顺着皇帝的台阶走下来,齐坟安然活命。
王氏带来的丫头留在屋外,可她身后还站着两名妙龄女子。
两个都虽唇红齿白、肌肤皙白柔嫩、面目秀丽的女子,她们穿着同款式的滚银边葱白色斜绫纹小袄、藕色靴裙,颈间挂着晶莹玉润的珍珠项链,那身打扮,不似侍女。
木槿和月桃送上热茶后,在黎育清的示意下,双双走到外头,与王氏带来的丫头、嬷嬷攀交情。
门关起,屋里一片寂静,王氏不说话,她身后的两名女子也垂首不语,王氏抿了口茶汤,暗自打量着眼前那对男女,他们也不说话,但亲昵的神态表情显现出两人感情深厚。
回望王氏,这会儿齐靳真想给清儿好好褒奖一番,她说的没错,自己的成功真的可以把敌人给活活气死。
王氏看着齐靳尊养出来的壮硕身子,瞧他气色极好,无丝毫病人该有的颓靡沮丧,便是那道惊人的伤疤,也在周译的巧手下,渐渐形成一条淡得几乎不见踪影的痕迹,相较于自己的形容憔悴与儿子的萎靡不振,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真想冲上前撕碎他的骄傲得意。
她仰头,狠狠把杯中茶汤喝光,对上齐靳沉稳无波痕的眼神,王氏依旧咬牙,下巴两侧的骨头突出,露出一张阴戾狠毒的脸庞。
凭什么?凭什么王爷亲生的儿子不能成为世子?凭什么丈夫立下的功劳要拱手送人?这场荣华富贵是丈夫亲手挣来的,凭什么白白便宜一个贱民?越想心越恨,胸口泛起一阵疼痛,她禁受不住,伸手压住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