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育岷撇撇嘴,不愿承接她的好意,可她偏是把好心直接塞进他怀里。
黎育清的话让老夫人打心底冷哼两声。她指的是前些日子,四房邀几个闺阁千金进府的事吧?
这事庄氏己经同她抱怨过,说是育蔷、育秀想同她们一起玩耍,却被说了个没脸,这杨秀萱心胸也未免太狭隘,不让二房丫头出头,也不让四房丫头露脸,合着整个乐梁城的姑娘夫人只能知道黎府有个五姑娘。
“行了,五丫头,等贵客离府后,你便到静安寺去住些时日吧。”
静安寺?不要!那是家中女眷犯了事关着的地方,那里的尼姑一个比一个凶恶,上回柳姨娘去“静休”三个月,回来后整个人又瘦又老又黑。
她错愕地看向老夫人,不相信她会这样对待自己,方要开口求饶,便听见老夫人下令——
“来人,把五姑娘送回梅院。”
“老夫人,我不去……”她刚开口,便让仆妇一把捂住嘴巴,强将她送走。
老夫人看看黎育莘三人,最后视线停留在黎育清身上,许久后才和蔼道:“你们也别罚站了,都回去吧,记住,郑嬷嬷送去的玉肌散要每两个时辰敷一次。”
“谢谢奶奶。”黎育清福身作揖。
黎育岷、黎育莘也随之躬身告退。
老夫人看着他们远离的背影,稀疏的双眉微蹙,四房得花点心思整顿了。
郑嬷嬷扶着老夫人走进大厅,厅里,齐镛正与老太爷说到主题。
“黎太傅,您老还是回京长住吧,父皇想您了,父皇道:‘朝中有许多事得与黎太傅参详,若太傅肯随我进京,再好不过了。’”齐镛张着笑脸与黎太傅对望。
“三皇子言重,老夫己经退隐朝堂多年,哪还了解朝中事,况且这些年皇上将大齐治理得极好,国富民安、四海升平,哪还需要同老夫参详?皇上不过是一片念旧之心,还是劳烦三皇子回去禀告皇上,再过一段时日,老夫的身子骨养好了,定会回京觐见皇上。”
闻言,齐镛向齐靳投去一眼,这家伙挺厉害的嘛,平日话不多,讲出来的却句句在点上,黎太傅的推托借口,他猜了个十之八九。
“黎太傅身子不适?要不要本皇子修书一封,让父皇派林太医来替太傅诊治?”
“三皇子,千万别,林太医医术高超,这些年皇上勤政、国事操劳,得让林太医时时盯着,他不在皇上身边,老夫怎么放心得下?”
瞧,多会说话,一门心思全放在皇帝身上,有这种太傅,皇帝能不感动?
齐镛与齐靳对望一眼,两人都觉得好笑,只不过一个从来没让笑容消失过,所以看不出有任何的嘲讽之意,而另一个板着脸,没出现过半分表情,自然更看不出嘲弄。
“黎太傅这可是给本皇子出了个大难题呐。”齐镛挠挠眉尾,面带犹豫。
在宫中多年,黎老太爷岂不知宫里的弯弯绕绕,三皇子这趟来办不成这差事,回去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
他深思,日后皇上若是再派其它皇子来,他是允或不允?允了,得罪这位,不允,他可没真心想待在家里养老,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万一下回来乐梁的是大皇子呢?他若允下,岂不代表自己愿意依附康党?不允,那可是与皇后、康家结下深仇大恨了。
老太爷定定望着齐镛,如若最后,并非大家想象中的那位坐上那把尊贵的椅子,齐镛是相当有机会的,以他的心志,出奇制胜并非不可能,倘若他是个心胸狭隘、锱铢必较之人的话,自个可是替子孙们把人给得罪死了。
捻着胡须,他考虑甚久,方才开口道:“不知三皇子此次到乐梁城,有否定下归期,若是不急着走的话,可否在黎府暂做盘桓?老夫己经许久不沾朝中事,想同三皇子论论朝堂政事,不知三皇子意下如何?”
齐镛漂亮的眼睛一转,笑开眉,果然是只老狐狸。
一旁的齐靳更是看得分明,黎正修虽不松口与齐镛回京,却也清楚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与感情,他留下齐镛,带在身边一番教导,父子同承一师,回京后,齐锖可以同皇上议论的话题可多了,就算不谈朝事,聊聊黎太傅的退隐生活、聊聊过往太傅与皇上的旧回忆,齐镛还怕不得皇帝看重?
他这是在对齐镛卖好呐。
齐镛笑开,人家把好意送上门,他怎会推回去,自然是乐呵呵地说一篇场面话给应了。
两个人的心思齐靳看得一清二楚,他面无表情,只是冷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老狐狸与笑面狐交手,心底暗忖,这下子,短时间内别想回京了。
不必面对那群碍眼的家人,让他舒了口气,脸上严峻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只是云儿……还是修书一封回王府吧,让她别同那些家人关系太亲密,再让燕子加派人手,守住自己的院落,别让人有机可趁。
梅院里,杨秀萱脸上阴晴不定。
回梅院后,知道女儿没进屋,反去向那几个杂种挑衅,挑衅就挑衅,没什么了不起,她也不是很在意,偏偏这丫头不够机灵,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当场被活逮,气得老夫人发下狠话,要送她到静安寺休养。
那是什么地方啊,女儿若真去了那里,消息传出去,以后要寻门好亲事,岂非难上加难?
黎育凤坐在母亲身旁,悔不当初,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求母亲替自己想想办法,她不想去静安寺,今日的事一定是自己被设计了。
杨秀萱蹙紧两道眉毛,气恨女儿的不争气,她精心谋划、步步小心,才有今天的好日子过,谁知女儿竟然、竟然……她恨恨咬牙,一个用力,指甲应声而断,痛!剌痛入心,该死的黎育清,该死的黎育莘、黎育岷,这三个没娘要的贱胚子,都是他们惹的祸,怎么不死,他们怎么不通通去死!
“四夫人,彩蝶回来了。”彩如进屋禀报。
杨秀萱强压下怒气,道:“让她进来吧!”
彩蝶进屋,便将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皇上似是有意请老太爷回京为宫,老太爷回绝了……可老太爷邀请三皇子与珩亲王世子暂时住下……老夫人让二夫人打理一处院落,让贵客入住,二夫人本来择了离竹院很近的清风阁,老夫人觉得不妥,嫌那里太小,让二夫人将秋爽居给整理出来,老夫人亲自挑选服侍的丫头……”
珩亲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皇上登基后,封扶持有功的弟弟为亲王,握有兵权二十万,长驻边疆。珩亲王世子齐靳是珩亲王的长子,自小与三皇子一起长大,堂兄弟俩感情特别好。
杨秀萱听着彩蝶的话,心情起伏不定,这一盘棋是下错了,本想贵客即将临门,老太爷为整顿家风定会重罚那个贱种以儆效尤,没想那对没脑子的兄妹居然会替他说话?
直到现在,她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难道泡了水会让人性情大变?以前只要她撩拨个两句,这对兄妹便会对那贱种咬牙切齿、恨进骨子里,为什么现在却转过头来替那贱种说话?她挤破脑袋也想不透因由。
她蹙眉,向女儿望去,应该阻止女儿冲动的,当时她不动声色,多少有让女儿发声的意思,虽非自己授意,可老太爷性子何等厉害精明,怎可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