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其实谁都能想通,八儿若不死,她怎能占用这具身子?榆匽也早猜到了,而她不是蠢、不是笨,只是根本不肯往这上头去想,如今事实揭晓,她还能再自欺欺人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想自己在村庄见到八儿时,发现八儿颈子上有勒痕,这便是萧裔杀八儿的证据。她抚着颈子,现在上头的瘀痕早已消失,可那勒在她心上的伤口却永远也消失不了。
「七儿!」榆匽回来了,离开相府后,他又在宫外再寻了一圈才回宫,回来后得知她已在自己寝殿里,立刻过来,见她平安,这才放下心口大石。
见到他为自己担心的表情,她很是愧疚,赶紧抹干脸上的泪,不让他瞧见,起身迎他。
他过来牵住她的手。「你上哪去了?」
「我……送走爹后,想起爹每到京城必会去吃京城夜街上卖的热豆腐脑,直说那是极品,我便想亲自买一碗过去孝敬他老人家当宵夜。可今天夜街上休市,没卖豆腐脑,只得回宫,等明天再说了。」她本要说自己去了相府,但想起他与萧裔的对话,他既希望萧裔瞒着她八儿的死讯,便是不希望她难过,那她又何必说破,所以便编了个谎。
他一笑,原来是自己多虑,白担忧了,她并未去找萧裔就好。
他抚了抚她冰冷的手。
「外头天这么寒,明日本宫差人买了送过去,你不用自己去了。」
「好……」
「你怎么没什么精神?今日虽受萧裔与萧芸惊扰,但也见到你爹与兄长们了,你该高兴不是吗,怎么反而闷闷不乐?」他审视她后问。原本他午后便是要告诉她,她家人来了的事,以为她会高兴。
「我没有闷闷不乐,只是累了。」
「是吗?若累了就早些休息,明日你爹他们进宫面圣时,本宫打算也一同前往,亲自向父皇禀告咱们的婚事。」他欣喜的说。
唐七七点头,八儿的死让她极为悲忿,可八儿都让她复生了,她如何能辜负?既然身子还不回去了,她就得善用这副身子好好过日子,也要让萧裔付出杀八儿的代价。
因此,萧芸别想嫁给榆匽,她绝不可能让他们兄妹达到目的!「殿下,我有一事要告诉您。」
「不是累了吗?不如明日再说。」他心疼她,想让她早点休息。
「不,这事等不了明日说,我得赶紧告诉您。」她急着告诉他萧家兄妹是前朝遗孤的事。
他蹙了眉。「好吧,要说何事呢?」
「是有关——」她蓦然又住口了,自己若此时说出这事,他便知晓她骗了他,她其实是去相府了,这「怎么了,不是说是急事,怎又不说了?」他催促她。
「我……算了,其实没什么事,如您说的,还是早些睡了吧。」她咬唇,反正萧裔兄妹图谋江山之事,不是一时半刻能成功,她过两天后再找机会说也不迟。
然而她这一迟疑未说,却自此错失了说出口的机会,因为,隔日唐家人进宫面圣时,皇上突然病情加重,在人前昏厥倒下,这时竟有耳语传出,是因为有妖人冲煞所致,这妖人明显是指她,便有谣传说她残忍杀妹夺躯,实为妖物转世。
皇后闻言惊吓不已,不由分说立刻当殿拿下唐七七,榆匽想阻止也来不及,而唐家人尽管怒火高涨,但眼见皇上昏迷不醒,只能忍怒先吞下这口怨气,一切等皇上醒来再定夺。
「你说什么?母后不见本宫?」皇帝寝宫外,榆匽满脸怒气的瞪着皇后的贴身宫女喜喜鹊尽管已经跪得远远的了,身子还是克制不住的直发抖,额头的汗一滴一滴坠落地面。
「是……是的,陛下至今未清醒,娘娘在一旁悉心照……照料,未有闲暇见……见殿下,所……所以请殿下先回东宫,改日再……再来。」她照皇后吩咐传达,但太子的脸色实在太吓人,让她吓得说话结结巴巴,就怕受到迁怒,被太子一掌打死。
「改日?难道母后真要将七儿关着不放?!」他怒火攻心。
「这……」喜鹊不敢答。
「去,再去告诉母后,本宫要见她!」他让喜鹊再去禀告,他不可能就此回去的,要走定得带回七儿不可。
喜鹊吓得半死,正要回殿里去传话时,姜满匆匆过来了,对着榆匽急忙告诉他道:「殿下,您让奴才去接东方先生出狱,可听说皇后娘娘昨日就从牢里放出东方先生了,此刻他人就在殿里。」
「母后放东方红出来了?喜鹊,东方红:在里头?」榆匽将要回去复命的喜鹊唤住问。
「是……东方先生从昨日起就一直在陛下身侧侍奉。」喜鹊答。
他脸一沉。「莫非这妖人之说是他传出去的?」
「这……」
「殿下对微臣误会颇深,微臣没说过这样的话。」东方红这时由殿内走出来,他曾一夕白发,而今再见面,那头红发又回来了。
榆匽见到东方红,俊眸微眯。「本宫之所以未杀你,是因为七儿果然如你之言复生了,才要人去接你出来,想不到母后就早了一步。七儿是妖人的说法既不是你传的,那你告诉本宫,母后让你出了监牢,是想做什么?」他冷笑问。这节骨眼母后放出东方红,必有目的。
东方红轻叹。「殿下果真聪敏过人,皇后娘娘放微臣出狱,是想让微臣替您主持婚礼,陛下病弱得靠冲喜才能续命,唯今之计,还请殿下尽速立妃。」榆匽胸中一股怒火立即烧上来。
「敢问,母后属意何人当这太子妃?!」
「芸儿拜见殿下,皇后娘娘的懿旨刚下,后日即太子妃,芸儿日后自当尽心侍奉殿下。」萧芸由内殿走出来,盈盈向他一拜。
他见了她不怒反笑,那笑痕灿烂到令人一凛。
「好,很好,这是要逼本宫就范是吗?好,本宫就成全你们!」唐七七于榆匽大婚之日由牢里被放出来了,可她被逐出宫,见大街上正为太子大婚而欢庆的景象,她顿感愕然。
「七儿,一切都是命啊,罢了,今日就随爹和你的兄长们回西平去,这京城咱们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唐明因亲自去接女儿出狱,心疼叹气的说。
唐家六兄弟亦是忿怒,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唐家也不稀罕再去争这个太子妃之位。
唐七七站在街上,像是大受打击,整个人傻住。
榆匽娶了萧芸?怎么会这样……他怎能娶萧芸……她心一揪一揪,如搏绵扯絮,渐渐地痛至心坎去。
可不久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颤的甩头。「不,我不能就这么回西平去,殿下不能娶萧芸!」她焦急的说。
「殿下娶谁已不是咱们可以管得上的了,再不走,继续争,难道让人笑话咱们唐家女儿厚脸皮不成?」唐明因微怒的劝阻。如今这种情况,若是硬要去争,那便是谋逆,他唐家几代忠君卫国,绝不可背上此等罪名。
她喉中一哽。「我不是要争,而是萧家兄妹有问题,殿下若娶她会出大事的。」唐家人闻言一惊,个个神情凝重起来。
「这怎么说?」
相府门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络绎不绝,萧裔本就是朝中权贵,如今唯一的妹妹更成为当今太子妃,权势更上层楼,有眼有脑的人怎会不争相巴结?
这热闹持续到深夜,祝贺的人才逐渐散去,萧裔有礼的亲自将每个人送到了门口,当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萧裔往屋里走,在经过回廊时,一个人闪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