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段好,内部设施完善,聘请的保全人员更是尽职,不会轻易放任何一个可疑人员随便踏进这里半步。
因为电器行的那辆货车被挡在门口,以至于他的车子一时之间开不进去。
这种不起眼的小事,本来并不会引起阎烈的注意。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保全大哥,麻烦你帮我们和这家住户联系一下,我们刚刚有打过电话给订货的住户,可电话根本没人接通。现在货物没人领,所以拜托你帮我们查查这家住户除了留给我的这支电话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号码可以联络……”
循着这道声音望过去,阎烈意外的发现,讲话的,正是造成他心情抑郁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罪魁祸首——王子妃。
那个被她拜托的保全大概觉得眼前这女孩子容貌生得讨喜,声音又很好听,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非常认真,态度也十分恭谨,因此很快将住户的另一支电话号码查出来。
终于联络上顾客后,货车这才缓缓开了进去。
阎烈赶紧尾随,他一直坐在车子里,静静观察着王子妃的一举一动。
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找了一份好工作的女人,居然像个男人一样,扛着沉重的家用电器,帮人送货上门。
这里是高层住宅区,但就算公寓里有电梯,她一个瘦弱不堪的弱女子,竟像个男人一样杠着好几公斤重的家电送货,让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坐在车子里的他已经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到底是酸是苦,是喜是悲。
车窗紧紧关闭着,他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只见那个十分爱钱的小女人穿着宽大的制服,和那些比她高出好几颗头的男人们说说笑笑,一边卸货、送货。
大概是她个子小,却能扛起那么重的东西,那些高壮的男人感到惊奇,有人便打趣地给她起个名号叫大力妹。
王子妃面对这个绰号,不反驳,不辩解,只会咧着嘴巴傻乎乎地笑着。
就在这时,一个送货员脸色很不好地说,这幢公寓的电梯突然出现故障,但客户的家住在十七楼,意味着如果他们想把货物送到,必须爬楼梯,把东西送上去。
“十七楼,就这么抬上去,岂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夸张地大叫。
“客户说,他可以多付十倍的价钱雇用这个人力。”负责联系的送货员说。听到这句话,王子妃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大声道:“如果他真愿意出十倍价钱,我扛。”
“大力妹,那可是十七楼。别说扛着东西,就是徒步走上去也会把你累掉半条命。”
“只要有钱赚,我无所谓啦,不过只有十七楼而已,现在只剩下一台洗衣机,你们先留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那台洗衣机的重量恐怕比你还要沉。”
王子妃傻笑,“既然你们给我起了一个大力妹的绰号,如果连一台洗衣机都扛不动,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绰号。放心,以前我家里的冰箱坏掉,为了节省开支,都是我一个人扛到店里,又一个人扛回去,我家可是住在十二楼哦。”
说着,招呼两人帮她将那台洗衣机放到她的肩膀上。
众人起初有些为难,可如果不把这最后一件家电送上去,他们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不了。
别看他们是大男人,刚刚已经送了几趟货,现在真要扛着这么重的玩意爬上十七楼,真会要了他们的命,就算有十倍的工钱可拿,也没有人想挑战这项工程。
最后,他们拗不过王子妃的固执,七手八脚地帮她将那台看上去很重的洗衣机放到了她的背上。
别看王子妃个子小,身材瘦,想当初为了给陈三妹凑医药费,她可是在建筑工地工作过的。
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蹒跚着踏进楼梯间,阎烈关好车门,悄无声息地尾随她的脚步跟了过去。
十七楼,听起来并不是太高的数字,可爬起来却让人倍感艰难。
阎烈很想将这个一步一喘的小女人揪过来大声问她,为了钱,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弃自己的命?
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不管是当初为了那十万块跳海,还是帮他修车索要五百块,抑或是为了区区十倍的价钱,扛着好几公斤重的洗衣机送货,她都没有错。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汗水,换取她应有的回报。
她是爱钱,可她爱得合理合法,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的腰弯了,腿抖了,汗水一滴滴落在每一阶楼梯。
此刻的阎烈说不出自己是为她心疼还是为她难过。
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严格算来,她只是他公司旗下的前任员工而已。
再说,她曾经为了他一个命令,在大寒天里跳进冰冷的大海,只为拿回那条对他来讲,曾给他带来刻骨伤害的丝巾。
几面之缘,却让这个小女人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不知该说她的手段高超,还是该说,是因为他过去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类型的女人。
王子妃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爬到了十七楼。
她喘着粗气,步履不稳的敲开客户家的门,挂着坚强的笑容将货物送进去。当她捏着几张微薄钞票从客户家出来时,就看到阎烈像一尊门神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沉着俊脸,眯着双眼,用低沉的声音冷讽,“这就是你说的薪水高、环境好、有前途的新工作?”
王子妃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难堪。
她极不自在地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半晌后,才尴尬地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份工作确实挺不错的。”
虽然很累,可赚得不少。
哪怕付出再多辛苦,只要有钱拿,其他都无所谓。
她的回答,换来阎烈一记无情的冷笑。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份所谓有前途的工作,究竟能给你换来多大的利益。”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也许是气她撒谎,也许是气她逃避,更多的,是气自己对现在的状况根本无能为力。
她既不是他的什么人,他自然没资格也没立场去干涉她的人生。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观望着她的执着,感叹着她的选择。
阎家在上海有好几处房产,阎烈现在所住的房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幢楼中楼式的豪华公寓,位于繁华的市区。
虽说他已经很多年没回上海,但公寓的管理员会定期派人来打扫室内卫生。
除此之外,这幢房子的内部设施应有尽有,大到家电家具,小到装饰用品,用的都是国际知名的大品牌商品。
就在两天前,阎烈突然对摆在客厅里那套价值几十万的音响十分看不顺眼,当即吩咐助理卫辰,去某个知名家电商场,帮他重新购置一套组合音响,并专门指定了送货人员送货。
此时此刻,身穿家居休闲装的阎烈正跷着二郎腿,闲适地坐在沙发中品尝着红酒。
他面前有一道忙碌的身影,在他的命令下,将刚刚购置的组合音响依次摆放到他指定的位置上。
大概二十分钟后,“送货工人”拍了拍脏兮兮的手,回头道:“阎先生,东西已经摆好了……”
阎烈懒洋洋地对那个“工人”瞥去一眼,沉吟片刻,眉头一皱,“你觉不觉得音响放在那个位置,很影响这间客厅的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