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终究要回宫,她有八成的确定,在宫中的清华公主是若荷假扮的,她不回去,若荷就出不了宫,万一被识破,欺君之罪大如天……
第7章(1)
“阿斗”的身分是假的,是刻意塑造出的假象以掩旁人的耳目,让人以为现任家主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二世祖,除了聚众取乐、败光家产外,什么也不会,藉以逃开无谓的纷扰。
事实上凤扬尘才是隐身幕后的主事者,他智勇双全、运筹帷幄,很多事他不出面却默默地操控著,将凤氏家族往前推进,不让他人有觊觎的机会。
身为皇商,尤其做的是朝廷的民间采办,他和宫中的关系相当密切,权力之大,如同一方藩主,除了少了封号和藩地,他所经手的货品皆是民间极品,其中的利润需要疏通的和管道绝非一般人所能想像,荷包满满又拥有首屈一指的人脉,对某些人而言,这是极大的诱惑。
例如丰王爷,他是先皇后所出的皇嫡子,却在皇位之战落败,由贤妃所出的皇长子即位为西寰帝,对于此事他始终耿耿于怀,一直致力废止无论男女,由长子、长女继位的旧制,从此皇位继任者皆为皇后所出的嫡子所出,皇后无子则改为由皇贵妃之子,再其次是四妃。
皇后之弟的国舅爷恰恰相反,他巴不得自己的外甥女能坐上九龙宝座,他这母舅也跟著沾光,声势水涨船高,到时外戚干政把持朝纲,纵使他当不成万岁爷,捞个九千岁当当也不错。
除却朝廷官员的助力外,他们更需要民间的力量,百姓的声音足以扭转局势,如果能控制住大半的商行,等于把有钱人掌握在手中,有钱有势有人脉,何愁大事不成。
想当然耳凤扬尘就成为他们拉拢的对象,送金、送银、送美女、送宝马、送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许以令人心动的好处收买他。
对此凤扬尘避之唯恐不及,选择当个“阿斗”来避祸,他只想当个规规矩矩的商人,不介入党派之争,当官还没商人来得快活,他何必蜡烛两头烧给人当枪使。
因此凤家表面上是四大美婢持家,由四婢出面处理商行事务,这也是凤扬尘狡诈之处,他明白那些官老爷瞧不起女人,不屑与女流之辈交手,因此由向晚她们顶住,他乐得当个扶不起的阿斗。
此事知情的人并不多,全是些亲近的亲信,向晚是四婢中唯一知晓的,因凤长京退位前有事先告知,好让两人能完美地配合,不露出一丝破绽。
疏雨知道一些,但不敢肯定。香罗性情直率,深信不疑。年纪最小的春浓只管吃饱就好,其他事一概不理,反正她上头有三位姊姊顶著,天塌下来也不会压到她,对她而言,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不打紧,只要给她安身的屋檐,二爷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既然凤扬尘不出面,那劣茶的事自然便沦为向晚处理,因此她上了一趟回春堂。
“徒儿呀!这茶叶真的不错,生津止渴,入口回甘,嗯!这茶孝敬得真好,不枉我把一身医术教给你。”茶好、人也好,对著美人品茗,人间一大乐事。
谁晓得当年一场高烧差点烧坏脑子的小娃儿,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医毒双修把他拿手的绝活全学精了,成为他雷仲春最得意骄傲的关门弟子,让他欣慰青出于蓝又胜于蓝,稍稍感慨这一辈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让他们欷吁岁月不饶人。
其实邪医雷仲春不过才三十来岁,还不到发疏肚突的年岁,由外表看来更是顶多二十四、五岁,是个潇洒俊挺的好儿郎。
只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让他自觉老了,看著向晚渐渐长成娇俏的姑娘,个子抽长,肌肤越发水嫩,皮肤吹弹可破,他就有“为人父”的感伤。
“师父认为好喝就多喝点,徒儿加入曼陀罗花和夹竹桃的汁液和晒干的花瓣冲泡而成,有滋阴养颜的效果。”牛黄和生地的用法……嗯!加三减二,多三钱养气,少两钱顾脾,但又和天麻药性……
“喔!曼陀罗花和夹竹桃,那不就是花茶,徒儿用意甚佳……呃!等等,为师记得这两种花草……”他脸皮一僵,笑得有点颤抖。“有毒。”师父教过。
“所以……”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想著该用什么药催吐,他刚才好像有看到切好的山根。
“师父是用药高手,百毒不侵,徒儿想找人试试新药,思来想去,师父不就是最好的药人,想必不介意徒儿在你身上试药。”这茶的确好,喝多了会上瘪。
“什……什么不介意,你这个孽徒,师父什么时候百毒不侵了,师父也是血肉之躯,会生病、会中毒,时候到了也会死,你快把解药给师父,师父便原谅你的大逆不道。”他怎么就糊里糊涂中了她的毒,人家说最不设防的就是最亲近的人,他果真被自己人陷害。
“没有解药。”她不费那工夫。
“没有解药?”他一听,脸色一黑。其实他能自己制解药,让他脸色发黑的是“爱女”的心狠手辣。
“师父可有感到不适?”向晚捧著一本旧医书,来回比对药方和药量,朱唇轻抿一口花草茶。
“哎呀!你还喝,那茶有毒,你想连自己也毒死不成。”这个傻徒儿,莫非是钻研医术到走火入魔了?连毒茶也喝得津津有味,面不改色。
螓首微抬,秋水瞳眸睐视。“师父说过万物相生相克,只要用对地方,毒也是药,反之,用药失了分寸也会害人,医和毒不分家,就看怎么用。”
雷仲春听懂她的暗示,将一指放在脉搏上为自身诊脉。“意思是这茶无毒,你用相克法将毒抵消?”
嗯!脉搏快了些,但无大碍,只是他现在有微微的亢奋感,想蹦跶到树上摘青梅,酿一坛青梅酒。
“喝多了还是有不良的影响,微毒积在体内沉淀成毒素,久而久之便戒不了,成了瘾头,越喝越多越上瘾,少则三年,多则五年,饮者将形容枯槁,奄奄一息。”最后步入死亡。
“这是害人的玩意儿,你想用它做什么?”难怪凤太爷说这丫头有本事,只要给她机会,她会一飞冲天,如凤翔啼。
“师父别急,待会有你忙的,徒儿在此祝贺师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客如云涌。”葱白纤指将一小缕散发拨到耳后,向晚气定神闲将看到一半的医书折页,夹入素白花笺做记号。
“什么生意兴隆、客如云涌,我这个回春堂不是凤阳酒楼,客人一多表示病患多,你想让西宁城的百姓都到我这儿看病……”话还没说完,前头的药铺就传来吵杂的人声,声音有男有女,为数还不少。
回春堂说是药铺,实则更像大杂院,一共有五进院子,前一进开铺子看病抓药,卖卖滋补养气的药材,第二进院子是曝晒药材的大埕,三、两间小屋当储存用,晒干的药草便往这儿堆放。
三进院子住著雷仲春,由几个端茶、铺床的小丫头伺候著,他不重视吃食,故而只辟了一间小蔚房,由位孀妇大娘掌厨,照应饮食。
这儿还有间素雅的小阁楼,青竹为篱,女萝附墙,小小的池塘野荷蔓生,鱼虾任长,一丛白芒长在池塘旁,野趣十足,这是向晚的私人小天地,每回来回春堂便会在此小歇一会,看看书、赏赏荷,饮一壶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