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监于此,最后这扬婚事便不了了之,但凤扬尘还是被他温良贤淑的娘亲教训了一顿,田镜秋既无奈又痛心他的顽劣,私底下仍盼著他和胡语柔多多相处,日久生情缔结出一门好姻缘,别再玩物丧志,做出让爹娘心痛的事。
破落户的小千金。凤扬尘冷嘲热讽的这句话始终让胡语柔耿耿于怀,她气恼他的刻薄,不留半点颜面给自己,又见他把一名贱婢看得比她还重要,自尊更是受到伤害,因此她不时找四大美婢的麻烦,处处刁难,事事挑剔,摆足主子的架子,尤其是向晚更是她撒泼的对象,大半夜的也命她烧水伺候。
只是她的小吵小闹在胡家还可以,到了凤家大宅完全行不通,这里大大小小的内宅事全由向晚一手打理,宅子里的下人也是一心向著她,她不需要开口就有人“料理”胡二小姐。
她再吵再闹也无人理会,饭菜是馊的,水是冷的,出了房门地上一滩油,连到后院赏花也有一窝黄蜂朝她脸猛螫,胡语柔忙著应付突发状况,哪还有心思找向晚碴。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凤宅里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让凤扬尘的脸色也不禁为之大变。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连你这样的身手也会被人伤了,对方究竟派出多少高手围剿,让你和夏雨及多名暗卫未能全身而退?”事情比他想像的棘手,恐怕无法善了。
炎风手臂淌著血,即使上了药,简略地做了包扎,殷红的血仍不断流出,整只臂膀鲜红一片。
其他不在场的暗卫伤势更为严重,有的伤了大腿,有的胸口中了一剑,有的背后被砍了一刀,十个伤了八个,两个没了,其余人全由乌参和奚世陪著送到回春堂找雷仲春医治。
伤得最轻的是脸上被轻轻一划的夏雨,但对他而言也是毕生耻辱,打从他习武以来从未有败绩,没想到竟伤在虾兵蟹将手中,叫他如何不忿恨,一心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二爷,就算我们的人再谨慎应敌也双拳难敌四手,他们用的是人海战术,至少派了一百名功夫不差的高手前来,二爷又不希望我们惊动向晚姑娘,所以在宅子外无声解决有些困难。”他们不能闹出大动静引人注意,边打还要多留心身后,难免落了下风。
“什么?!一百名?!一个深闺内宅的小女人和谁有深仇大恨,竟派出大批人马欲置她于死地。”她已经躲到西宁城避灾了,怎么还有人不放过她,布下天罗地网,掘地三尺也要她命丧黄泉。
“二爷,姑娘不是什么普通的内宅女子,她是观音面女诸葛,多少男子连她一根寒毛也比不上,就连机智过人的二爷也不知在她手上栽过几回……”吓!暗器,他闪……噢!太卑鄙了,居然还有后手。
闪过砚台的夏雨被麒麟玉镇砸个正著,额头肿了个包。“多话。”他是让她,男人跟女人争什么,失了风度又丢了面子,“让”才是高招,以退为进。
“是的,二爷,属下以后不敢了。”谨言慎行,务必牢记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尤其是涉及那位向晚姑娘。
凤扬尘以指敲敲桌面,面露沉思。“亡者重金厚葬,给他们家人五百两金,重伤者一百两,叫他们先养好伤别急著拚命,爷还用得上他们,另外再调三十名暗卫守在海棠居外头,绝不能放一人进入。”
“二爷不告诉姑娘吗?”二爷为姑娘做了那么多,应该要全盘告知,让姑娘知晓二爷的用心。
“先瞒著她,向晚看起来像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淡漠得几近无情,但事实上她这人最重感情,对什么也放不下,上回你不过咳了一声让她听见,一会儿她不是让人熬了汤药给你送去?”她不说,只默默地做著。
“什么,那是姑娘的意思?”他以为是那个叫香尘的小丫头对他心生情愫,才悄悄送药来。
“这会儿她又看见你受了伤,肯定好几天不理爷,怪爷把你们这些忠心的下属当畜生用,哼!爷给的月银可不少,让你们为爷卖命还是爷的错不成。”妇人之仁,把别人当宝,唯他是草,真不知她哪里聪慧了,根本蠢笨如猪。
看到自家主子又气又恼,又恨心上人不肯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模样,夏雨,炎风忍不住笑出声,觉得此时的二爷不是那般高高在上,一样为情所困,为讨好心爱之人而耗尽心思,向晚姑娘是他唯一的弱点。
“笑什么,看到爷被一位姑娘家踩到脚底下很有趣?”他们要是敢点头,全都罚俸半年。
“不是。”凤扬尘的表情阴沉得很,夏雨、炎风摇头摇得飞快,没人敢顿一下。
“去去去,下去休息,别让爷看得碍眼,尤其是炎风,你的伤找雷仲春拿药去,记得拿最好的用,那老占爷便宜的混……老滑头靠回春堂捞了不少银子,你给爷捞回来,好处不能让他一个人得了。”银子给他也就算了,还老跟爷儿抢人,一句“爱徒”就把人勾走了,得意扬扬取笑他腿短,来晚了一步。
那个瞎眼的混蛋该治治眼疾,他凤扬尘哪里腿短了,翩翩若仙,俊逸挺拔,玉树临风,身形伟岸,哪里短了!
“是。”炎风捂著伤势,和夏雨退到书房门口,正要离去之际,他略显犹豫地说了一句。“瞒得住吗?姑娘身边也有木犀、木湛等人,二爷派人守住海棠居,他们岂会不知?”
凤扬尘冷冷一扬眉。“那就收买他们,为了他们姑娘的安危,不该说的话自会三缄其口。”
“二爷认为姑娘的人收买得了?”他不需要回答,爷心里自有答案,炎风一回身,消失在夜色中。
攻心为上,那些人对向晚姑娘的忠心是死心塌地,虽不晓得她用什么方式收服他们,但是她一有危险,绝不会有人退后,全都拚尽全力挡在她前面,这点令他佩服不已,二爷要收买他们,难了。
书房内的一角,有张黑檀木福寿纹螺钿罗汉榻,榻上放了两只香荷靠枕,红泥小火炉上温著一壶白露酒,凤长京双目微闭,一口一口轻啜著含著果香的酒液,神色。
“爷爷,你说向晚是那个人吗?”她的真实身世呼之欲出,让人想藏也藏不了。
“你不是心里有数,何必问我。”他年纪大了,不管事,年轻人的事由年轻人去处理,他要好好安享晚年。
凤扬尘的确有了结论,但他仍想做最后的挣扎。“也许是搞错了,世上多得是巧合。”
“同样眉心有一点观音痣,被宫中派出的人追杀?你还需要什么来自欺欺人?”天底下只有那一人,怕是无法假冒。
“当年在船上她穿的是侍女的衣服,说不定她才是替身。”
凤长京嘲弄地摇著头。“我大概查了一下,离宫失火烧死了不少人,公主为公主太傅云破天所救,云破天是云宰相之子,相信他对内情略知一二,而咱们的船行驶的江河正好在月华山附近,若有人顺利逃出便是顺流而下,若只是一般侍女,何须多此一举掩住眉心红痣?”他说的是向晚刚到凤家时的事。
“爷爷收留她是因为她的身分?”商人的本性唯利是图,他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
他轻笑,一口酒饮到见底,再斟。“不,我是为你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