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也是她可人之处,温温婉婉的,不张狂,不张牙舞爪,秀外慧中,心软得只会为别人设想,全无想到自身。
“公主的威仪……”她有吗?文若荷苦笑。
风华宫的摆设虽然华贵,但比起长公主该有的派头,还是差了一截,表面上是公主不喜奢华,只摆出几个玉石屏风,太艳的珊瑚架子,红宝石翠玉盆景等一律撇下,但是说穿了却是皇后所为,刻意扣住一屋子奇珍异宝不给,清华公主原有的珍贵宝贝全在离宫,可惜一把火全烧毁了,连宁妃死前留下的首饰头面以及私藏的银票,地契都未能及时带出。
“我说皇姊呀!你也病得太久了吧!每回我来找你都是病恹恹的,你这一病会不会就病死了,一口棺材抬出去……啊!云太傅你也在呀。”存心想吓人嘛!吭也不吭一声。
“二公主口舌太过刻薄,竟对皇姊口出恶毒言语,有失德行,操守失仪,当自省罚抄女诫十遍以为惩罚,不得再有妄言。”云破天神色冷峻,不苟言笑,严肃地宛如食古不化的老古板。
在华玉面前,他就是一个不讲情面,为人严厉又苛刻的云太傅,只讲规矩和道理,犯了错便是处罚,谁来求情都一样。
因此杜华玉有点怕他,他一板起脸来她的脖子就缩了一寸,没来由的畏惧。
或许是一物降一物吧!恶人怕人磨,身娇肉贵的杜华玉最怕受罚了,一想到要1笔一划写出方正楷字,还没动笔手就先颤了,想著该找谁来代笔。
“本宫不服,云太傅怎么只罚本宫而不罚皇姊,她明明没病却逃避太傅的授课,连母后多次召见都推说有病在身,分明不孝不义,故作姿态,仗著皇长女身分不敬长辈。”杜华玉也不笨,挑著理来说嘴。
藉病拒见皇后的文若荷有些无奈,她长得再像杜清浅也非本尊,以皇后的精明不难看出破绽,因此她只好一再称病,谎称离宫大火时吸进过量的浓烟,导致落了病根,身子一直不爽快,久咳不愈。
宫里的太医是云宰相的人,偏长公主一派,因此自是配合说法,就这样公主“病了”六年未见起色,故而皇室宴席、晨昏定省全免了,安心地待在风华宫养病,唯有公主太傅每隔三日亲到公主寝宫为其讲习课业。
“长公主确实身子不适,刚刚太医才来诊过脉,言明需静心休养,不宜见客,二公主若无事便请回。”云破天言词冷厉,不见半丝通融。
她有些疑心地扬扬眉。“真的吗?本宫刚从御花园过来怎么没瞧见太医的身影,太傅可别诓人,本宫双眼可是利得很,还有,本宫是皇姊的妹妹,哪是什么客,姊妹们聊聊女儿心事,太傅才该主动回避,你一个大男人怎好杵在咱姊妹当中。”
听她左一句本宫、右一句本宫,云破天不悦地沉下脸。“提醒二公主,依本朝律法,只有皇后及皇太女的帝女方可自称本宫,二公主逾越了。”
被他直言一谏,挑明了自己非皇家长女,羞忿的杜华玉臊红了脸,将心底的不满转向害她被人奚落的“杜清浅”。“皇姊,你就病得不能开口为自己说一句话吗?本宫……本公主来探病是出自一片好意,你连哼都不哼一声,是不是瞧不起人,认为妹妹不配和你说话呀!”
“二公主,请自重。”她若再含沙射影的挑衅下去,他就要不客气了。“云太傅不用为本宫开罪二皇妹,服过药以后本宫好了许多,尚能与皇妹聊两句心里话。”文若荷假意咳了两声,压低嗓音显得沙哑。
“公主不可逞强,务以保重身体为上。”他眼露不赞同,与自幼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皇室中人交手,她占不了上风。
“云太傅过于忧心了,本宫无妨。妹妹来没啥好款待,本宫让人泡壶茶来……”她不能一直藏著掖著,躲在云大哥身后,若是真正的公主,必定会正面迎击,让人无功而返,落荒而逃。
文若荷想著杜清浅的神情,模仿她的清冷语气,打从得知杜清浅有可能尚在人世,她就不想再逃避了,要为公主的返宫做好准备,以免前后出现的落差太大,启人疑窦。
“不用,皇姊这儿的茶妹妹喝不惯,太淡了。听说西宁的皇商凤氏出了位观音面女诸葛,她的眉心也和皇姊一样有颗观音痣,不晓得你们谁才是受神佛保佑的宠儿。”女诸葛与阿斗,令人好奇的传闻。
一听到观音面女诸葛,文若荷脸上微露一丝激动。“本宫也有所耳闻,是位了不起的姑娘家,内能持家,外能与商家周旋,以女子之身慑服众商行,令本宫好生佩服,望能得其一、两分本事。”
“看皇姊难得有一、两件感兴趣的事,不如让母后召这位女诸葛进宫晋见,皇姊再与她比比谁更肖似观音菩萨。”杜华玉有意无意地瞟向她两眉间的观音痣,心里有股冲动想用尖甲一枢。
“本宫……”
文若荷正想说好,声音一冷的云破天出声打断。
“民间女子庸俗不堪,岂可与公主尊贵凤身相提并论,二公主莫要以市井之言羞辱皇室,女子之智哪堪比诸葛,若因此传该女入宫,简直贻笑大方。”他绝对不会允许“她”入宫。
原先只有考虑的云破天痛下决心,不再犹豫该与不该,若是那位观音面女诸葛真是杜清浅,那么她就非死不可,他不能让她的存在威胁到宫里的文若荷,她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
所以,为了他想保护的那个人,只好请杜清浅彻底地从世上消失,“清华公主”只能有一名。
“这是什么?”
似铜似金,镶嵌著坚硬无比的金刚石,两处雕蝉的突起,是上等的紫玉,半寸宽的环状物,金铜面鎏金九凤翔天图样,以扭金方式呈现。
这是一只非同一般的镯子,形状古朴且诡异,环面过宽,不适合女子细腕,轻轻一甩手就滑掉了。
“送你。”大掌拿著黄铜镯子并不突兀,反而有种粗犷的阳刚美,让男子的手显得盈润如玉。
向晚眼神古怪地一瞟。“二爷拿我开玩笑吧!这是男人的镯子,套入女子腕间未免不伦不类。”
他嗤笑。“头发长、见识短,这叫臂环,两侧有螺旋暗扣扣住臂膀,如同护腕般不易脱落。”
“臂环?”嗯!那便不以为奇了,北方狼族的男子一成年便由父或族长为其配戴一只臂环,有成为勇士之意。
“你细胳臂细手腕的,不好打造合适的大小,兵器大师商不归耗时三个多月才做出这一个,你给爷好好地戴著,别搞丢了。”这么细的手腕一折就断,她还不好好地保护著,要是不慎伤了可有她的罪受。
“兵器大师商不归……”他居然连退隐多年的老师父都请得动,她是不是太小看他了?“等一下,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满屋子是你送的无用物件,哪天找个人搬回流苏院,别把我的屋子堆得连路都没得走。”
第8章(2)
流苏院是凤氏大宅中堂,前任家主凤长京退下来后便由现任家主凤扬尘搬了进去,由原本的流芳阁改成流苏院。
流苏也是一种花名,与海棠相似,但略有不同,又称四月雪,与海棠花期接近。
向晚的海棠居,凤扬尘的流苏院,有相互辉映的隐喻,令人遐思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