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回想起来,现在都有了答案。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以为是花香四溢的好花朵,却结出恶臭无比的烂果子。
“你问我为什么,我倒要问你,想将我生的一对儿女置于何地?一嫁进门,你就对我言明族规,周府家产由长子继承,是既定家主,叫我不要多做妄想,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她的分内之事是什么,不就为他生儿育女,当空壳的主母?
“后来你生了溪儿,我不是给你一大笔银子,还有庄子、铺子做为你劳苦的补偿,我也说过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等分家时多给你一些私房吗?”那是一般百姓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呀!
崔氏冷笑撇嘴。“就那么一点点残羹剩肴当施舍乞丐吗?和周府偌大的产业一比,那点小钱算什么!凭什么我儿子只能端走一碗汤,而死得只剩一堆白骨的夏氏之子却能整锅拿走。”
“人死为大,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贞娘比较,她有的你难道没有吗?你还活著,她却死了,往后的日子你还能过得比她差不成!”和死人争什么争,简直可笑至极。
“就是人死为大我才吃亏,她生的儿子是嫡长子,把我生的嫡次子压在底下,每到逢年过节开祠堂祭拜时,我还是个主母吗?在死人牌位前得行妾礼,从没一回是正妻身分,我还能不憋屈?我压根跟巧姨娘没两样!”
崔氏心里的怨气堆积了二十年,她恨极了明明是以明媒正娶、大红花轿从正门进周府的自己,每逢族中重大节庆,她这受人仰望的嫡妻就得退位,把主位让给元配。
她忘不了孟清华入门头一天敬茶时,半点敬意也无的周明寰拉著媳妇不让她下跪奉茶,反而要她先向陈旧的木牌子一敬媳妇茶,对她这继室婆婆只行了半礼,一福身便算礼成。
连继子都敢无礼地打她脸面了,她不先为自己设想,日后嫡长子当家,她岂有好日子过!
“你嫁给我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是继室,你要不想嫁可以拒绝,我不是非你不可,但你崔家人喜孜孜地收了聘礼,迫不及待地让我花轿上门迎娶,两相情愿的婚嫁你有何好怨。”
根本是无理取闹,拿个死人当借口。
一被揭开事实,崔氏恼羞成怒地朝周端达鼻头一指。“就贪你那点聘金吗?要不是我爹刚好欠人一笔赌债,我也不会嫁人为继室,谁不想当嫡妻,要当续弦,让个死人压我头上。”
崔氏不说看上周府的财产,当初她也是乐意得很,当年的周端达也是翩翩俊儿郎,她一见了就欢喜,还是有钱丧妻的世家老爷,她想办法攀也要攀上这门亲,当个富家夫人。
算是你情我愿,一个中意、一个满意,一拍而合,当下你侬我侬往被窝里滚,哪管得著还有继子碍事。
“你……你居然这般嘴巴不厚道,连死去的贞娘也要糟蹋一番,我……我……”周端达气得脸色涨红,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憋得快要断气似的。
“爹,对于这种心思恶毒的妇人多说无益,她永远认为错的绝对不是她,而是我们周府对不起她,她把周府的一切全部拿走了是她应得的,我们其他人是靠她施舍的可怜虫。”崔氏向来目中无人,只想著自己好,把旁人当草。
“寰儿,爹错了,爹这些年太忽略你了,爹……很是羞愧。”周端达缓了口气后,面上尽是愧对长子的羞色。
周明寰很想说无妨,爹的一时糊涂也是受崔氏蒙蔽,人生在世谁能无过,从错误中再站起来便好。
可是一想到妻子受的罪,他的心结无法解开,错了就是错了,还能若无其事的揭过吗?那他们所受的苦又算什么。
“谁说有错,我没错!我拿的是我应该拿的,这些年全是我一手操劳府里大小事,你们有什么贡献吗?我是当家主母……”崔氏的声音忽地被遏止。
再也忍不住的周明寰大掌一伸掐住她咽喉。“你对周府有怨与我妻子何关?她不过是我孩子的娘亲而已,你在送给珍姨娘的衣料上浸染致人滑胎的香料,又在她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
“放、放开,你松手,我、我不能喘气……”她两手直抓,想扳开掐住脖子的手,一张脸涨成霜打的茄子,紫得要命。
他冷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手段狠厉得欲连同他们母子一并害死,竟花了一百两银子让几个地痞埋伏在半路上,一看到左侧挂起六角宫灯的马车通过便拉起绊马索,让马受惊失控,马车上的人也无路可逃,尤其是有了身孕的孕妇,她一受惊,见了红也等于去掉半条命,一条腿踩进鬼门关。”
幸好马车奔驰的方向靠近千佛寺,寺中有医术甚佳的了缘大师,否则等到城里的林大夫等人赶来,只怕妻子早就断了气。
越想越恨的周明寰真想下狠手扭断崔氏的颈子。心思阴毒作恶多端的她活著何用,死了倒教人称心,世上少了一个祸害人的恶人。
“寰儿,留她一命吧!看在她也生了溪儿、馨儿的分上,让她多活些时日。”看重子嗣的周端达还是顾念一双儿女的感受,不想他们面对失母之痛。
“哼!”因为老父的求情,周明寰嫌脏手似的将崔氏甩开,她没站稳摔倒在地,抚著喉头大口喘气。
“你、你这个畜生,居然想手弑嫡母,你、你会不得好死……”不知悔改的崔氏纳自谩骂。
她心想,自己还有儿子溪儿,不怕百年后无人祭祠,她永远都是周府主母,她的子子孙孙会吸光周府所有的产业,届时她就是高高在上的老太君。
都到了人尽厌弃的地步,她还惦记著周府的财产,盼著儿子孙子有出息,把周府百年基业夺吃下来。
“你说谁是畜生,要让我帮你提早入了畜生道,投胎转世吗?”他乐于效劳。周明寰手指成扣,欲了结她一生。
怕死的崔氏直往后躲,蜷缩著身子。“你竟敢……呃!逆上,你不孝,大不孝,我以嫡母身分逐你出……”
“逐你出府”的话还未落,一阵刺耳的哀嚎声由远而近传来,周明溪神情痛苦地抱著下身,跌跌撞撞跑来。
“娘!快救我呀,我不行了,断了断了,快找那林大夫来呀,我……我这辈子完了……”
“什么断了?”一时没发觉儿子的异状,崔氏一脸纳闷。
满脸通红的周明溪都快哭了,颤抖的指指裤裆。“娘——儿子那话儿断了,快想办法帮我……”
“哪话儿呀!断了再接……啊!什么?!你指的是传宗接代的……谁!是谁干的?!”
崔氏大怒。
“是我干的怎样,谁教他色心不改地想把我往树丛一压,掀起我的裙子就想做不要脸的事。”越发泼辣的凝暮随后跑进正厅,手上还抡著臂粗的擀面棍子,准备打破色胚的头。
“一个下贱丫头也胆敢犯上,是谁给你撑腰的,主子要你是你的福气,居然反了敢追打主子!”崔氏忘了自己都处境堪忧,直想唤钟嬷嬷叫几个丫头将凝暮重打残了丢出去。
但是钟嬷嬷早就死了,在孟清华昏迷不醒的第七日被一匹发了狂的马活活踩死,死时的骨头都碎了,肚破肠流。
没人出面为她收殓,最后丢到乱葬岗喂野狗,知晓内情的人知道是周明寰派人下的手,不过没人揭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