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见到谨容,发觉她看不见,然后……她听见他的哽咽。
他说:“我早就说过,他一身软骨头,不是男人。”
谨容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万分同意。“对啊,我后悔了,早该听你的话。”
“我马上带你离开。”语毕,他打横抱起她,也不多问两声就要往外走。
“不行,不行,我一走,大伙儿又要遭殃,这里可是晋远侯府,咱们百姓敌不过的。”
他很聪明,一听就寻出端倪。“姑娘嫁的男人不是李彬?难道姑娘被人下了套?”
“可不是吗?姜成,这里虎狼环何,你得好好护着我,别让我中了一个又一个,连环套滋味不好受呐。”
之后,她走到哪里,姜成便跟到哪里,她走出吟松居,走到许历的小院子里,如今偌大的侯府任她游,谁敢多说一句话,先看看姜成的乌金大刀再说。
偶尔她听到院子外头有几个整齐的脚步声,姜成得意的告诉她,简煜丰派了不少人守在院子外头,吴氏几次想进来都被拦着。
这里不是裕亲王府,她却被一群裕亲王府的下人给包围着。
听说之前满院子的大小丫头全被打发卖了,连守院子,没瞧过谨容一眼的长工也遭罪。
谨容想为他们抱屈,可心底却明白在权势之下,没有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而是辨连坐法,哥哥投敌,姨表弟弟受刑,大丫头爬上主子床,下面的小丫头没沾上半点雨露也得接板子,这样才能教育有心人知道怕。
这件事被简煜丰闹得很大,听说他回京隔天,许莘也领着张钰荷回府,知道吴氏逼着谨容毁去双目,在前院大闹一场,吴氏还为此气病。
简煜丰和许莘也吵过,简煜丰想把谨容和张钰荷带回裕亲王府治病,许莘说什么都不肯,张钰荷站在许莘麻说要待在侯府。
至于谨容,十日取一次血,就要卧床三日,随着七线蛊的毒素在身体里面越积越多,她卧床日数将会越来越长,加上眼睛不便,娜动地方更难适应,简煜丰只好作罢。
因此,结论就是眼前这景况,谨容仍住在晋远侯府,但身边的人不是礼亲王府来的,就是裕亲王府来的。
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父母亲和兄长平安,等待桃花村村民和济民堂从那次的事件里恢复,等待张钰荷身上的毒痊愈,以及等待自己再也为受不了那种苦痛,选择提早结束性命,简煜丰和许莘大吵一架后,他还是在谨容身上取血。
那种痛没有最痛,只有更痛,一阵痛过一阵,痛到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忍受,然后陷入昏迷,再清醒,第三轮结束。
这次醒来,简煜丰不在她身旁。
说不清什么感受,就是空落落的,她骂自己奇怪,说穿了,简煜丰是她半个仇人,她怎会在不知不觉间依赖上他?
也许他的确帮忙解决了若干后顾之优,但她有今日何尝不是他一手促成?
别傻了,他待她好,不过因着歉疚,他和许莘目的相同,他们真心为的不是她,是张钰荷。
有点遗憾呢,始终没机会看一眼张钰荷,看看那位天上有,人间无,流落凡尘的妓美仙子是何摸样。
听见脚步声,她没回头,只是认真倾听着,半响,依然分辨不出来者何人,她不禁苦笑,她还是比较习惯用眼睛辨识。
“是谁?”直到那人在跟前站定,她才开口问。
“何姑娘,我们……逃跑吧。”
来人发出声音,谨容终于认出来了,脸上乍然出现两分惊喜,他是侯府里头唯一对她心存善意的。
她露出真心笑容,问:“许历?你怎么过来了,有没有人跟踪你?”
她露出真心笑容,问:“许历?你怎么过来了,有没有人跟踪你?”
“你担心我,我才担心你呢。”许历没好气道。
那天取血,他装扮成小厮躲在窗下偷看,他看见她疼,看见她吐血,看见所有的“治病”过程,看见她昏迷了三天,每天都在恶梦里沉伦……
难怪她要逃,难怪她要怕,难怪她连梦中都不得安宁,那是非常人能承受的啊。“门关着吗?会不会被人瞧见?”
将她的操心瞧进眼底,许历忍不住泛红眼眶。“没事,我打扮成丫头摸样,四儿和吟松届的丫头小路很熟,她帮我们漉进来的。”
那天谨容离开后,许历让四儿到处打探消息,此事被方姨娘知道,心思细腻的她没几下就猜出两人的关系,特地趁夜绕到后院警告他,不可以和谨容有任何牵扯。
于是,不单是许莘和夫人闹了一场,向来温和的许历也为此和方姨娘不欢而散,他怨怼她望住方姨娘,不顾一切她向她咆哮,大声说道:“如果不是谨容伸援手,我早就死在永定桥下,两人自然不会有任何牵扯。”
无论如何,要他眼睁睁看着谨容受苦,他做不到,
“丫头?”
谨容想像许历打扮成丫头的模样,实在很想笑,是啦,他是没简煜丰那么高,可是丫头……她伸手,想去模模他的头发,手却在空中被栏截下。“你还笑得出来,再过几天又要取血,你不害怕吗?”他朝她低吼。
最近好像所有人都很喜欢吼她,简煜丰是,姜成偶尔也来上一两句,现在连许历都插一脚,怎样,她看起来很欠骂吗?
她定住,半响才苦笑回答,“怕死了,作梦都怕,那神疼很难用笔棰形容。”
“既然如此,我带你走。”
“怎么能,你不管方姨娘吗?你连父亲都不打箅要了吗?你可以丢下亲人,我却不能,上回的事一次就够了,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不断应付这神事。”
“你不是己经将济民堂托给裕亲王?”
“我还有父母亲跟兄长,直到今天,他们还没有捎来平安音讯。”
她在信中和哥哥约定好,如果他们隐姓埋名安定下来,就让人带信到翁将军府里,不必告诉她他们定居何处,只要让她知道家人安好。
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自顾自说着,“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能待了。听着,我己经计划好,我拿你给的银子去赁了一间宅子,里头的东西都置办好了,只要能够离开侯府,我们就会安全。”
“你要做的是,在取血前一日把下人们全打发桌,吟松居后面有一条小径,平日很少人经过那里,那个晚上我会过来接你,对了,你有没有那神让人闻到就会昏睡的药,我需要一些来摆平府卫和守在吟松居前的人。”
他说得简单,如果在之前,她会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但现在要斟酌的事太多。
遑论她没有莽撞的本钱,就算逃出又如何,即使不再取血疗毒,七线蛊的毒素己经在她身子深神,何况她眼盲是事实,逃与不逃己无差别,有差别的是她的亲人能否平安,而亲人是她赌不起的条件。
过去,她不认为自己必须在权贵面前低头,现在她确定,低头是所有能做的事情里最容易的,于是她选择低头。
见她不回应,许历心急,抓起她的手说:“不能再犹豫不决,何姑娘……”
“放手!”
许历话没说完,简煜丰的声音插了进来,张扬的怒气毫不掩饰,谨容无奈叹息,事情更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