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对头”这件事,她想大概逃不过了,自己早己成了吴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急欲拔除,若非她现在还非常“有用”,恐怕早己经躺在某个无名荒冢。
谨容轻轻一笑,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她的淡定让婉青微抬双眉,听说这个何姑娘出身乡里,家里并不富裕,可是见着这一箱箱东西,居然没有半点喜形于色,连关嬷嬷那个老货都看得目不转睛,她的眼皮子却连抬都没抬。
看来王妃娘娘错估了对方,还以为她是可以用银子收买的人物,不过只要她对世子爷无心,不管何姑娘是否能够收买,都不重要了。
不多久,活鸡送上来,婉青眼神示意,红儿把谨容的饭菜倒在地上,母鸡见着便上前啄食,才不到短短一刻钟,那只鸡就摇摇晃晃,口吐白洙,瘫倒在饭菜间。
婉青又惊又怒,她们这是整何姑娘还是想整郡主?如今郡主能否痊愈,全仗何姑娘哪。
锐眼扫向关嬷嬷,她冷哼一声,道:“方才夫人口口声声说将何姑娘待为上宾,没想到吃食居然出现这等问题,更别说我可是亲耳听见两个奴才对何姑娘出言不逊的,见着这番景况,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回去向王妃娘娘覆命。”
礼亲王府的婢女敢同吴氏的亲信嬷嬷发作?打狗还要看主人,吴氏可是郡主娘娘日后的婆婆哪,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礼亲王权柄大过天,根本不把晋远侯放在眼里,即使日后要结儿女亲家?谨容眉头一挑,有了看好戏的兴致,放下书,她坐直身子。
关嬷嬷闻言,凑上来掐了筱月一把,骂道:“你们这两个小蹄子,夫人是这么让你们何候姑娘的?”
筱月,明月见关嬷嬷对她们挤眉弄眼,连忙跪在谨容身前避重就轻说道:“请姑娘恕罪,是奴婢大意,让脏东西给掉进饭菜里,奴婢马上去换过。”谨容开始觉得有趣了,她低头看向明月,筱月,这是在等她亲口放过她们?
如果她松口,对方便可以顺势下台阶,假装只是意外,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再怎样的脏东西,都不会让一只好好的母鸡口吐白洙。
如果她不饶呢?会不会撩拨得两府生隔,婚事谈不拢?不知道是不是日子过得太闹心,她居然兴起几分恶趣,想看看事情能够闹得多大。
拢起双眉,她略显哀怨地向明月、筱月投去一眼,低声道:“就不劳两位姑娘了,及正我早己习惯一日当中只有一餐勉强能够平安入口,其他的……”这话,谨容说得夸大了,今儿个是她们第一回下手。
她刻意指控她们每天想着毒害自己。想想看,不过是两个婢女,怎么敢做出这神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死了没关系,不过一条贱命,但她可关系着郡主娘娘的病情哪。
谨容拿起己经空了的饭碗凑近鼻间轻嗅,那胶淡淡的茶香味能瞒得过别人,怎瞒得过她这医林圣手鲁棣的嫡传弟子。
婉青听闻此言气得脸色铁青,她学谨容重起饭碗凑近鼻尖,也闻到茶香味。
“请问姑娘,这里头……”
“放心,那毒害不死我,只会让我狂泻三天三夜,至于这只鸡,我就不确定它有没有那么好运了。”
婉青深吸气,正想开口,此时吴氏却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进吟松居。
来得可真快,在着急什么呢,婉青心底冷笑。
吴氏进门,看见明月,筱月双双脆在她下,一旁还有只快死的老母鸡两条腿一抽一抽着,留着一口气要死不死的。
只见谨容气定神闲地坐着,一脸看好戏似的,吴氏咬牙忍气,狠狷瞪了谨容一眼,她以为事情闹大就能搅黄张许两家的亲事?想都别想,钰荷可是心心念念想嫁他们家莘儿,连礼亲王爷都扭不来女儿心意,她算哪根葱。
不过屋里这幕吴氏是心知肚明的,她还以为己经过了午时,下毒之事己了结,婉青进了吟松居只会看见一个上吐下泻过、昏昏欲睡的何谨容,届时不论她抬什么上门都只会落到自己的院落中,谁晓得何谨容半口饭都没吃。
见吴氏进门,婉青冷笑道:“夫人,看来侯府里的下人是该清理清理,三年前郡主也是在侯府里头中的毒,还以为打杀了一票人,整座府邸己清理过一遍,己经干干净净,可如今……”她养一眼地上的死鸡,冷笑道:“如今看来,夫人治家是宽松了些。”
张钰荷是在侯府中的毒?这可是个大八卦!
谨容脑子飞快转动着,张钰荷是吴氏亲自挑中的媳妇,而满座府里无人敢违逆她的心意,所以焚心散……谁那样胆大包天?是想同郡主抢丈夫的野心丫头,还是对吴氏心存怨慰的下人?
婉青的话,也让吴氏心中惊起一片波澜。
三年前,钰荷和芊儿出府游玩,夜了才双双回府,她热心便邀钰荷在府里住下。从小钰荷就和莘儿走得近,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心相许的一对璧人,因此小时钰荷便经常到侯府过夜,没想到那天晚上钰荷突然捧着心,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整座府邸都因此闹腾起来,请太医找大夫……却没人知道钰荷得了什么病。
大伙儿忙了一整夜,筋疲力竭,后来礼亲王领了简煜丰进门,他把脉观相,几支银针往钰荷身上扎,好半天才做出结论说钰荷是中毒了。
性情暴躁的礼亲王半点面子都不留,就指着侯爷破口大骂。
可认真追究起来,谁晓得钰荷是在哪里中的毒,怎就赖到侯府头上?
问题是,这话她不敢说,不管在哪里中毒,钰荷整天都和莘儿在一起是事实,怎么会她中毒、莘儿却没事?
吴氏打心底明白,比起自己儿子,礼亲王更中意简煜丰,人家不但是皇帝的侄儿,又得皇上眼缘,接连交办他几件大事,正受重用。
可钰荷中意的是莘儿,而礼亲王就这么一个女儿,都要宠上天了,再不甘愿,女儿几滴眼泪也就收服两老的心思。
可那件事却让礼亲王怒口道:“成亲后,马上让两个孩子搬出去住,侯府太肮脏,什么时候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她怎么能让儿子搬出去?丈夫喜新厌旧,她只能一心盼着儿子,若是媳妇把儿子抢走,日后她还有什么盼头?
于是她把服侍钰荷的下人全打死了,又打发卖掉一票下人。
说到底,她也不是那么乐意让儿子娶个病女人,钰荷要是没办法替儿子开枝散叶,难不成许家就终结在这一代?问题是,礼亲王权势大得很,她哪敢得罪,何况丈夫,儿子的前程都要靠这位亲家老爷。幸而何谨容撞上来,让她对这门亲事又燃起希望,及正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丫头,若能救钰荷一命,便是赏她个姨娘位置也无妨。
没想到儿子不省心,娶的女人也不省心,何谨容态度倨傲,不服管教,现在连婉青这个没身分地位的丫头也没把自己看在眼里,令她着实憋闷。
她真想指着婉青破口大骂,这里是晋远侯府不是礼亲王府,一个小小丫头凭什么在此指手画脚?
可她又怕礼亲王旧口事重提,日后让钰荷和莘儿搬出府去,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挤出一脸的笑容说道:“姑娘说得是,今日之事,我定会给礼亲王府一个交代。”
“那就好,还请夫人千万别委屈何姑娘,她可是郡主娘娘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