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容瞬间抬头,眼睛绽放光芒,视线定在他脸上,等待他说出更多消息,一时间她忘记自己还在装盲,直到发现简煜丰了然的笑意,一惊,她连忙把视线调开,恢复茫然,无法定焦的摸样。
她就是要装,怎样!她倔上了,因为他嘴边那个看透一切的笑。
他也没拆穿,有人天生爱当瞎子,能奈她何?“师傅在哪里?”
“在江南,我让人把你中七线蛊之毒的事传过去了,不知道师傅收到没有,如果收到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回京,他最疼你不过。”
“你又知道。”嘴巴上是这样说的,可她那得意骄傲的张扬摸样,连半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他送你回桃花村以后,曾经到京里找过我,我知道他收了个关门弟子,当时,他说要去找药材,医治这名弟子的身子。”师傅医术很行,但行事不靠谱,如果他提到这关门弟子是女的,且受寒症所苦,他早就联想到容儿身上,根本不需要靠冰粕膏来“认亲”。
“我以为……”
“他云游去了?”
“师傅是这样同我说的。”
“他那个人你还不懂吗?明明心软却倔着嘴,明明替你操心,却还说什么生死有命。师传的话,你只能听半句。”他居然这样说师传?这些话分明是秦氏在批评儿子用的,原来,他跟师传是同个脾气,难怪师传当年会看对眼,收他为徙。
见谨容笑而不语,他问:“你在笑什么?”
“高兴着呢。”
“高兴什么?”
“等师传回来,身上的毒解除,寒症改善,我也可以试试夏日里吃冰,抱凉水是什么滋味了。”
她只是平铺直述并没有多余心思,但她脸上的向往老老实实地引出简煜丰的心疼,他望住她,轻叹,缓缓握上她手,她的手依然冰凉,冬天马上要到了,届时她又要受苦……天生的体质己令她受不少苦,谁知他这个师兄竟把她的体质当成奇货可居的良药,若师传回来知道这码子事,肯定要暴跳如镭。
“有三件事,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第一件,记不记那儿个在仙客居调戏你的纨绔?”
“记得。”
“他们四个约齐了上青楼,没想惹出大祸,他们同人抢头牌却失手将那人给打死,这事,青楼里的客人、妓女,老鸨都可以作证,因此官府很快就将人给逮了进去。”
“那能怎样,那个姓吴的有个四品御史的爹,官府很快就会放人了。”
“没错,他爹一出面,官府马上放人,可第二天京城里闹腾起来,猜猜,那个死的是谁?”
“谁?”
“当今皇上的五弟庆王,人家在封地过得好好的,难得上京一趟,本是来给皇太后贺寿的,竟然会死于非命。”他喷啧两声,声音是叹息,但脸上尽是笑意,很不协调。
“杀人偿命,主犯吴功群斩立决,从犯三人五十大扳,判流放,而那个一天到晚在朝堂上批人道德有瑕的御史大居然灭胁衙门硬将儿子保出,有嘴巴说别人,却没道德管管自家儿子,还能怎样,自然是丢官抄家,没了立足之地。”
吴御史在他分家时,在他不肯为简煜谦说话时,都是第一个带头上奏折、狼狼批了一番他品性操守的,现在……哼哼,容儿说得好,人人都等举头三尺那位神明作主得等多久,不如干脆替自己作主,
“解气吗?”
“我又没生气,比较生气的是你吧。”那回若不是淑妃和皇上在,他能饶过那些人?
他一哂,没应声。“吴功群是吴氏的侄子,吴氏的娘家倒了,晋远侯再没什么好顾虑的,应该很快就会对付吴氏。”
“说吧,我不信这件事你没插手。”
“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在那四人饮酒作乐时,下了一点兴奋药粉,让他们一乐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连杀人都不管不顾?”他耸耸肩。
“然后呢?”她想定还有后着,否则不会一口气连吴氏娘家都拔了。
“然后提醒抓人的县官,吴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很快就要一受重用的。”所以人家想看看儿子,他就当好人,急忙忙把贵公子给送出衙门,事后又及供说是迫于御史官灭,官场啊、黑暗哪。“那个被打死的庆王未免太冤。”谨容微蹙眉。
“庆王的生母是个贵妃,为人狡狯好恶、野心勃勃,当年母子俩可没少欺负当今皇帝,皇帝登基,心存仁慈封他为庆王并让他远离京城,他却还是时时进京联络朝中大臣,在封地招兵头马,赋重税,导致百姓怨声四起,你说,他心里在想什么?如今他莫名其妙死于几个纨绔手里,猜猜,皇上是会开心还是难过?”
“真行啊,人家是周处除三害,你一口气便除了五害,百姓真该对你歌功颂德一番。”
“这也不是不行。”他点头,同意她的话。
“第二件事呢?”
“晋远侯知道方姨娘下毒之事,他告假回京,很快就会好好处理京中的一妻一妾。”
“他怎么会知道?”
“许历说的。”
“许历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娘?”
“因为他良心过不去。”
“为什么?”
“因为你毒发几乎丧命,全身肿胀发黑、日日吐血,却依然挂念他的身体,开了几张药单,还把剩下的积蓄全数托人带过去给他,要他好好保重身子,将来创下一番大事业。”
“我哪有……哦,是你!你干么呀,能揭过的事你干么重提。”方姨娘己经活得够苦,何必再踩她几脚。
“我是在替你出一口气,何况日后方姨娘那种阴毒性子只会是许历的绊脚石,她没了,侯爷才会高看许历。”
“我很怀疑,焚心散不是普通毒药,她从何处得来?”何况背后还有吴氏的虎视耽耽,就算嫉妒嫡长子与礼亲王结亲,她也没这等本领。
“问到点上了,焚心散的确不是普通毒药,一般人也无法轻易取得,说到底,这叫害人及害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药是吴氏透过一名炼丹道人高价所购,当年她恨极晋远侯对方姨娘母子的宠爱,便将焚心散交给王算,让他将方姨娘带出侯府后对她投毒,好让方姨娘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没想到侯爷没让方姨娘离府,及将王算打得半死。”
“方姨娘顾念着过去的夫妻情分,在王算死后让兄长替他收尸,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把他怀里的焚心散给转回到方姨娘手里,她并不知道此毒如此凶恶,只一心想着破坏吴氏的谋算,于是牵扯出后来这一串。”
“这也是吴氏后来不敢大肆彻查的原因,因为深怕查到自己头上,那么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晋远侯不会饶过她,礼亲王更不会。”谨容叹息,这番牵扯连她这个无辜的肩外人都给扯进来,人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却是妻妾相争,她的皮肉受气。
“说吧,第三件又是什么事?”
“你大哥并没有照你信里写的去做。”
“什么?!”哥哥没带着爹娘隐姓埋名躲得远远的?谨容眼睛倏地张大,死死定在他脸上,完全忘记自己应该要看不见。
他一笑,说道:“你会心疼自己的哥哥,怎就认定你哥哥不会心疼妹妹?”
他知道谨容托人带信给兄长,也约略猜得出其内容,只不过让他诧异的是何谨牮并不如他想像中那样辞官隐居,及而更积极地处理政务,甚至开始与当地的官员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