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觉得自己够好了,天底下像她这么好的人没几个,她给吟松唐送礼物,她让红儿,绿儿好好服侍何谨容,她常常表示歉意与感激,甚至莘哥哥经常往吟松居去时,她心里明明很酸,嘴巴上却还是说没关系。
她该做能做的事都做了,她对何谨容己经很好,可是……她不懂啊,为什么莘哥哥还是想让何谨容留下来当姨娘?
难道她还不够贤慧,不够温柔,不够体贴,还不够让莘哥哥眼睛里只看见她,看不见别的女人?
昨儿个,莘哥哥对她晓以大义,说:“不管当初的目的为何,何姑娘终是入了侯府大门,若我无缘无故把人请送出去,岂不是坏人名誉?何姑娘于我们有恩,我们不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莘哥哥说的话句句在理,让她无从辩驳,可是她不想要啊,她才不要和旁人共事一先
何况婉青也说,何谨容根本不想当莘哥哥的效娘,让她安下心好好养病,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莘哥哥还想把她留下?
难道,何谨容明面上说一套、私底下又做另一套?还是说,莘哥哥虽然明白何谨容的心意,却还要强留这门亲事,因为……因为他喜欢上何谨容?
念头一起,她益发坐不住,今天她非要弄清楚不可。
张钰荷快步进屋,她看见青竹在为谨容念书。
届然是青竹?她揉揉眼睛,再看一次,还真的是……青竹?
张钰荷下意识皱起眉头,脸色十分难看,手上的帕子扭成麻花,一排贝齿在下唇留下印痕。
别人就罢了,煜丰哥哥干么送青竹过来服侍?煜丰哥哥回京这几年,身边只有青竹这一个得用的大丫头哪,送她来,是不是代表……他和莘哥哥一样,都瞧上何谨容了?
她嘟起嘴,快嫉妒死了,这何谨容是哪里来的三头六臂啊,怎么一个,两个都着了她的道?
谨容面对大门,视线落在门外头,她早就发现张钰荷,只是不明白她变幻莫测的脸色。
青竹念书念得很仔细,没发现谨容正偷偷打量站在门口的张钰荷。
她穿一件月湖色衫儿,纤腰上系着裙拖六幅湘江水的湖水绿湘裙,头上梳着繁复的百花瞽,满头珠钗,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口,雪肤香肌,妩媚有致,果然很有仙女的架式…
谨容想,她大概知道对方是谁。
视线扫过张钰荷,然后落在她身后,装瞎子,她越装越有心得。谨容眉头微微皱起,眼底一阵茫然,低声问:“青竹,有人来了吗?”青竹放下书旋身,这才发现张钰荷,连忙起身一福,道:“郡主娘娘安好。”猜对了,果然是张钰荷,果然貌美如花,果然楚楚动人,果然长相和甜美娇嗲的噪音很相配。
“青竹姊姊别客气你可是煜丰哥哥身边的要紧人,怎么来了这里?”她埋怨地向红儿,绿儿投去一眼,她们竟没把这等重要的事告诉她?
分明交代过要她们同何谨容说明白,不管是莘哥哥还是煜丰哥哥,都不是她可以想的男子,难道她们阳奉阴违,没把话带到?
“郡主娘娘客气。”青竹礼貌回道,她走到谨容身边扶主子站起,在她耳边解释,“姑娘,是郡主娘娘来了。”谨容敛容屈膝,有摸有样地唤了句郡主娘娘。
见她那副温顺摸样,张钰荷更气了,直想冲上前指责昊骂她一顿,骂她到底在煜丰哥哥和莘哥哥身上下了什么法,为什么他们都这般看重她,可是身后的大丫头紫儿扯扯她的衣袖,对她摇头。张钰荷咬唇,对,她得忍住,不可以生气,一生气人家就拿她当孩子闹脾气,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快快请起,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话是好的,可张钰荷的口气生硬,就算谨容真的看不见,也能察觉她的怒气。
张钰荷一把将谨容扶起,顺势观察她的眉目五官,她确实长得标致玲珑、气度大方,的确进退有度,像大家闺秀……可是再怎样,莘哥哥和煜丰哥哥都不可以将她给摆在心底呀,他们是她的,只可以看着她、想着她、喜欢她。
“何姑娘,对不住,这段日子让你吃苦了。”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好似吃苦受罪的不是谨容,而是自己。
谨容忍不住想笑,张钰荷的演技满糟的,不过这不是坏事,至少证明一点,她果然像许莘、简煜丰所言那般,天真,浪漫,没心计。
“郡主客气了,我收下世子爷的酬金,自然得尽心尽力为世子爷办事情,哪有什么吃不吃苦的。”谨容尽全力同人家的未婚夫婿撇清关系,把大红花轿那节自动删去,将自己和许莘定位在雇佣关系。
没想到谨容的回答会这般上道,张钰荷忍不住扬眉开心,她藏不住心思,方才的怒气己扔掉一大半,笑脸扬起。
紫儿见状心底微叹,才几句话呢,人家己经将主子拿捏在掌心,唉,主子就是这般良善才会被哄得团团转,日后她们身边这几个只好再精明一点,处处给主子提点。
“可莘哥哥心疼姑娘受苦,心中时刻不安呢。”张钰荷又试探两句。
“世子爷是个良善人,还望郡主娘娘向世子爷好生劝解,倘若真的不安,不妨再给点赏踢,让谨容日后的嫁妆半富些。”谨容玩笑似的回话。
不过几句话,她便看出几分张钰荷的性子,她不势利,没心机,顶多有几分傲慢自私,几分眼高于顶。
这也莫怪她,从小就是长辈捧在手心养大的珍珠,在被疼惜爱护s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环境下长大,@然会认定全世界都该将就她,宠爱她,而她心想的事,就该照着她要的方向发展。
所以礼亲王爷明知道儿女亲事,媒约之言,未出嫁的闺阁女子怎能自己作主?何况他们喜欢简煜丰胜于许莘,打心底不赞同这门亲事,但女儿一心想嫁,也只好认了。
所以,原本可以将谨容抬进礼亲王府为女儿治病,可女儿病着闹着,想天天看见许莘,便也妥协让步,将女儿送往晋远侯府。
这样无法无度的宠溺让张钰荷天真太过,自傲太过,可相对也因为如此,她不似多数名门淑媛那般成日谨言慎行,做人做事都戴着一张完美面具。
于是真心换真心,她得到许莘和简煜丰的真情对待。
谨容悄然叹息,这是要怪谁啊?
大家闺秀打一出生,目标就己经确立,必须为着家族而努力。
因此她们德言容功样样仔细,言行举止处处小心,人前不敢多言,人后不敢坦诚,就担心行踏步错坏了自己名声。
她们这般努力却还得了一个“戴面具,假女人”的称谓,还真是教人气闷。
张钰荷试探一次不够,再试一回,她非要试到自己安心了才罢休。
她热情笑问:“何姑娘怎能再嫁?你己经嫁给莘哥哥了啊,难道你喜欢的是煜丰哥哥?”她的口气急切,表情带上灭胁,好像谨容要是敢点头,就会有一桶屎尿从她头顶浇下。
谨容失笑,这算心计吗?六岁孩童都比她强一点,她不必去套话就晓得对方来意为何,不过就是不放心嘛,不过就是要确定自己透过红儿,绿儿传过去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就是想当面确认,自己对她的莘哥哥真的没有企图心。
简煜丰曾经说过,说他喜欢张钰荷的天真率性。
可是,什么叫做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