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扰了一整夜,仍是没有史灵的任何消息,季耀祖失魂落魄的来到史灵的房间。
当初他想避开灵儿,所以特意找了最偏远的房间做新房,灵儿没怨言,仍是住得很开心。其实她真的开心吗?他并不知道,因为他从不曾关心过她,也从没问过她的感受,他甚至还希望灵儿不出现最好,但如今她下落不明,自己却是这样的担心,他对灵儿的感觉改变了吗?
季耀祖摇摇头,心力交瘁的他没精神想这些事,他只愿赶快找到史灵,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季耀祖黯然离开了新房。他已让下人分批继续在城里找人,一定要找到史灵!若她是为了于楚楚的事生气躲起来,那她绝对会再出现,因为她一向放心不下他,不会永远不理他的,这个想法让他有了一丝安心。
季耀祖回房想换去脏衣裳,但桌上有个闪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仔细一看,竟是绑着红线的金锁片,底下还压了张纸条。他急忙拿起纸条,纸上写着——
缘尽、情了、勿念、珍重!
灵
季耀祖呆愣了许久才明白这是史灵留给他的纸条。她没事,这是最先闪过他脑中的想法,这让他快绷断的神经整个松懈了下来,但她离开自己的消息却教季耀祖无法相信。
她竟然走了,离开他,为什么?她怎能这么做?她忘了她是他的妻子吗?是季府的少夫人吗?她怎能什么都不说就离开呢?她不晓得他找她找得有多急吗?他有多担心她吗?她却是一走了之,什么都不顾,这算什么?太可恶了!
想到自己像个傻瓜般的为她担忧、害怕,季耀祖愤怒的大声叫来朱总管,要他叫回分派在外面找人的仆人。
“少爷,但是还没找到少夫人啊!”朱总管不明白。
“她走了,不用找了!”季耀祖怒叫。
“可是少夫人……”
季耀祖厉声喝阻:“不准再提到她,季府以后没有这个人了。朱伯,快照我的命令去做!”她不要这个家,他又何必留恋她呢?
朱总管注意到了桌上的纸条和金锁片,心中有了谱,又见少爷那么生气,他不敢再多说,领了命令就退下。
季耀祖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金锁片拿起也想扔了,但手举了半天就是扔不出去,他只好甩回桌上,叫来下人准备水,他要沐浴。既然摆脱了灾星,他也可以洗去一身的楣气了!
水声哗啦哗啦,只是不管季耀祖洗了几次身,他总觉得仍是洗不去史灵留在他心头的影子。他从不曾想过她、念过她,也一向视她为灾星,恨不得不认识她最好,想到她出现后他就没有好日子过,被她限制学这、学那,她又是最差劲的妻子,既不温柔体贴,又不听话常顶撞他,那她现在离开了是好事啊,他又得到自由了,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可以过着逍遥的生活,他应该很开心才是。
“对,我很开心,很高兴!”季耀祖大声告诉自己。他有那么多红粉佳人可以伺候他,他应该去好好享受快乐才是!
像是要证明自己对史灵的不在乎,季耀祖三天没回季府,在他以往所设下的温柔乡之间优游,绮月轩的瞳儿、月欢阁的千水、金玉堂的韩小佩、天香园的黎若冰,这些姑娘见到久没来看她们的情郎都是又惊又喜,热烈迎接他,尽心尽力伺候他,让季耀祖享尽美人艳褔。
在美人的服侍下,季耀祖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心中却怎么也无法真正高兴起来,浮浮荡荡得只感到空洞,最后还惹得每个美人都不高兴,原因是他一直叫错名字。
在半醉半醒时、在疑梦疑真下、在不经意脱口而出之际,灵儿这个名字让他的众佳人吃足了醋,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季耀祖这般魂牵梦系、不能忘怀,可是她们若憋不住开口问,就会惹来季耀祖拉下脸、拂袖而去,最后他就只能回季府。
茫然回到房间,他的眼光不自觉地落在桌上,却没看到那面金锁片,他急着在房中四处寻找金锁片。怎么会不见呢?没找着东西教他像失去了心般,整个人感到惶然失措,他冲出房门找朱总管追问金锁片的下落。
“老奴看少爷那么不喜欢,已经叫金匠将金锁片熔掉了。”朱总管回答。
“朱伯,你怎能擅自下这样的决定?”季耀祖气急败坏。
“那面金锁片不是少爷最讨厌的东西吗?毁了也不算什么啊!”朱总管淡淡地说。
“胡说,谁说我讨厌金锁片的?我没有!”季耀祖痛心不已。
朱总管点点头,换种说法,“或许该说少爷不讨厌金锁片,是讨厌金锁片的主人吧!”
这话教季耀祖睁大了眼,脸上有错愕。“朱伯,你为什么这么说?”
“少爷,您娶了妻却不同房便是最好的证明了。其实少夫人离开也好,她命属大凶,加上人太美,不是长命相,少爷应该娶个命好有褔气的千金为妻,才能匹配少爷的贵人命格,相得益彰,岂不美哉!”朱总管回答。
“不准你咒灵儿!”季耀祖斥喝。
“少爷都不要她了,为什么还不高兴老奴这么说呢?”朱总管的话尖锐得像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入季耀祖心坎里。
“错了,是她不要季府,离家出走的人是她,不回来的人也是她,是她不要做季府少夫人的!”季耀祖驳斥朱总管的话。
“若非是丈夫嫌弃,做妻子的哪会含悲离开。少爷,不是少夫人要离开,是您逼走了她!”朱总管大胆直言。
这话像棒槌般重重击在季耀祖心上,他开口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他逼走了灵儿?真是他逼走了灵儿吗?
思绪飞转,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一一掠过。他忆起自己爱叫灵儿灾星,说她不温柔、不讨人喜欢,新婚之夜起他就打算分房了,决定要冷落这个因为算命师父的话而强配给他的妻子,但当明白自己因喝醉酒和妻子圆了房,他是那么生气,丝毫不给灵儿留余地的责骂她,她的反驳只是加深自己对她的厌恶。之后,她抛头露脸出现在青楼中,让他又气又怒,而被她打败的事是他心中永难释怀的结,为此他被逼着和灵儿订下了一年之约。
此后她每天一早就要陪自己练功,他没感谢过她,只给她脸色看。改装做仆人陪他出门,他也对她不假辞色。甚至灵儿天天在厨房为他煮点心,他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不曾体谅她的苦心。这半年多来虽然他们夫妻相处的情形转好,可是他仍不愿和她同房,他想要她,于是夜晚去找她,但到天亮便又离开,自私的依着自己的脾气做事,从没想过灵儿的感受!灵儿是他的妻子,他待她却比对丫鬟还要苛刻,甚至他想不起来自己有在妻子面前称赞过她。
他说灵儿不温柔,自己又何曾对她温柔过呢?他会说甜蜜话哄他的红粉知己,却没有对灵儿说过一句情话。他可以和朋友高谈阔论,但灵儿和他聊天时,他总是很少搭理,只认为烦。更别说他几乎没有将妻子放在心上过,她就像个可有可无的人,多了她只是麻烦,少了她自己更高兴。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季耀祖只感到无比的愧疚,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丈夫,只会享受妻子的好,却永远不会主动去关心妻子。他想起火灾发生前他说出的尖酸话:若我有权反对,我一定不会要你这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