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了想,忆起这些日子里,在他们两兄妹出游的路上经常来去匆匆的奉左跟崇右,和无数来了又去的信鸽……
“哥哥?”边走边啃着山楂糖的人匆地停下脚步。
“嗯?”正闲步逛街的另一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左哥哥跟右哥哥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人来人往中,钟离魅儿刚好想到这事。
“怎么这么问?”
“他们最近似乎很忙,你把所有工作都丢给他们了?”她只是反应慢,但从来就不是笨。
那丰姿俊雅的人却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诸如奉左不该错放几把火惹得她身体不适,或是崇右倒霉受牵连,跟着一块儿付出劳力之类的事,钟离谦陌一概不会承认。
可她对他的了解,一如他之于她。
当他这样云淡风轻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时,便表示他确实是公报私仇,正在进行他个人的恶趣味。
这种事不常发生,但在一块儿长大的岁月中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这一次是因为什么呢?
“谦公子?”
呼喊声来得突然,循声看去,几步外有个红着眼眶,犹如见了亲爹般激动的女子。
天仙一般气韵的人面容不变,文秀俊雅的面容上犹是挂着温雅谦和的浅笑,可钟离魅儿知道不一样了,那闪烁得像星星一样的光芒,从哥哥的眼中褪了去。
“谦公子,果真是您!”那女人含着泪扑了过来。
钟离谦陌身子一偏避开了碰触,任由那意图拉住他的女子扑了个空,跌卧在地。闪避的同时,还不忘捞过身旁犹一脸愣愣的小包子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兄妹俩默契十足,躲在兄长身后的钟离魅儿趁着扑倒在地的人爬起之际,扯了扯兄长的臂膀,令其微弯下身子,好让她附耳细声道:“南宫瑾,丫鬟,锦凤。”
一切发生得极快,在对方狼狈爬起时,两兄妹已是一个在前、一个躲在身后的姿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锦凤姑娘,男女有别,恕在下失礼了。”温文儒雅的俊颜上盈满没扶她一把的歉意,语气是那么样真诚,任谁也不会看穿,要是没人提醒,他压根儿就认不出眼前的人是何方神圣。
锦凤身为一个丫鬟,从来都是人微言轻、受人使唤的命,何曾想过像钟离谦陌这样的一号人物会记得她的名字,甚至还有礼到以姑娘相称?
微一怔愣后,她掩下内心的激动,赶紧道:“别这么说,是奴婢一时激动失了分寸,让谦公子受惊了。”
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微微一笑……他是认不出这丫鬟,但南宫家大小姐跟她底下的人是怎么兴起祸事,可是完完整整的记到了帐上,钟离谦陌心里可清楚得很。
“锦凤姑娘如此激动喊住在下,不知所为何事?”谦和有礼的俊颜上面色不改,不会有人知道那温煦和善的秀雅俊颜下,真正的想法。
“谦公子,您一定得救命,我们家小姐不好了!”锦凤焦急得流下泪来,抽抽噎噎说道:“我们家小姐受奸人所害,身中奇毒,济世医馆的人不医,城里的其他大夫更是束手无策,还请谦公子大发慈悲,妙手回春,救救我家小姐。”
钟离谦陌不是那种被扫了游兴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更不是会记仇爱报复的人。所以,他是那么样的斯文有礼,异常客气又万分抱歉的温和说道:“药谷有药谷的规矩。”
别人能医的不医。
奸佞之辈不医。
拦路求医者不医。
待锦凤为时已晚的想起,她此下求助的行径恰恰犯了三一不医”的第三条规则时,吓得脸都白了。
“可是……可是我家小姐、小姐是南宫家的人,她、她不能、不、不应该、算、算是一般常人……”锦凤急得口吃,亡羊补牢地声明以南宫家族与药谷的友好关系,不该以一般求医者的情况对待。
对比那份焦急,钟离谦陌的温文儒雅就犹如三月的春风,是那般和煦宜人,教人打心底感到平静。只听他温言道:“钟离耡训不可违背。”
明明是那么温和的话语,可就是让人感觉到他的为难。
至少锦凤很难再说出什么求情的话,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让眼前的人感到困扰。更何况她们主仆二人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前往药谷登门道歉,好解决药谷全面拒医南宫世家的事。
只是谁也没能想到,药谷拒医的事都还没能解决,小姐就先出事了。
天可怜见,让她在这危急中遇见了能解决所有问题的药谷之主,怎料她一时心急却犯了“三不医”的第三条,现在落得如此结果,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第6章(1)
药谷与南宫世家,两者之间的关系正呈现前所未有的紧张。
偏偏狭路相逢,双方的关键人物在青平城碰头,撞出了个烂摊子,而南宫侠宇就是临危受命接下这烂摊子的倒霉鬼。
为什么要刚好待在隔壁县城?因为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南宫族人,而远水难救近火,于是他理所当然被指派来收拾这烂摊子。想也知道,这绝对是阴谋,是家族内斗的结果。
事关药谷钟离氏族与他南宫家的友好关系,一个弄不好,日后南宫家的伤病急难可说是求助无门,那真的只能吃不了兜着走。用肚脐眼想也知道此事有多重大,但为什么偏偏会找上他这个没权没势、只是江湖朋友多了些,然后很不小心有些侠名的庶出二少出面处理?
还不就是怕他侠二少的名号压过了嫡长子的声势,又生怕嫡长子没做好落人口实,所以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丢到他身上。
他很清楚那两个老毒妇的打算,要是他真能解决此次危机,修补药谷与南宫家族之间的友好关系,做得好也就是言不由衷的一声称赞,或说他不负“南宫”这个姓氏,要是无法善了……哼哼,他跟妹妹就等着吧,还不知道会被怎样编排跟诋毁。
类似家族罪人之类的罪名大概是基本该受的,而她们的最终目的,是想将他们二房一支的兄妹逐出南宫家。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他根本不能拒绝这份苦差。
只消有任何推拖之意,可以想见随之而来的罪名至少有两大类:一是缺乏家族向心力,不念南宫家栽培之恩等,往忘恩负义方向编织的罪名;一是不思同舟共济,怀有狼子野心之类的阴谋路线。
不管哪一种,一定又会牵连到他那柔弱无助的妹妹,谁让他们二房一脉从存在的那日起,就是老夫人跟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在他们娘亲积郁成疾,因病过世后,这两人对他们兄妹更是时时盼能除之而后快。
南宫侠宇看得透澈,所以心里极度不爽。
这落到头上来的任务简直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只怕老夫人、大夫人的人马正日夜烧香,巴不得他搞砸了这事,好让他们得以借题发挥,趁早铲除二房,撵他兄妹二人离开南宫家,甚至从族谱上除名。
这一手算盘真是打得苏哩啪啦响,却正显得两位妇人的短视。
家宅内斗搬上台面,若真是搞砸了与钟离氏族之间的关系,倒霉的又何止他跟润润两兄妹?整个南宫世家又讨得到什么便宜?
还真以为让他们两兄妹顶了一个“南宫”的姓是多大的恩惠?
经由这些年的努力,他南宫侠宇积累下的可不只是江湖薄名。若不是不想爹亲为难,事情闹大有损他老人家的脸面,他早想带着润润自立门户,离开这个冰冷无情、不仁不义的大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