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来才要开始烧钱,干嘛跟老板客气?”
房子只能住,又不能吃。
日常生活开销,总不能拆屋子来卖吧?
“我不是客气,只是之后……我怎么去?我肚子都快藏不住了,去公司,给更多人当话题吗?”她摸着肚,眼里有笑,有落寞。
今天一袭宽大娃娃装,还能看见微凸。
她回望杨士伟,继续说:“以后,难道也抱着孩子去讨钱?算了吧。”
“这……我帮你去跟老板提,总能找到解决方案。”
她一脸淡色,不期不待。
“这个月的支票,你先收下。”
“我还在考虑……”
“你慢慢考虑,考虑完,是要兑现,或是撕掉,都随便你。”他硬塞给她,不容她反对。
傅冠雅说不出拒绝。
有时,她无助得希望有人伸出援手,帮她……
这样的辛苦,她早就知道了,既然选择,也只能面对。
“我帮你提上去?”他指手上那袋水果。
“不用啦,几颗苹果而已,不重。”
她拿回他手上的塑胶袋,慢慢走向电梯,按下钮,等待电梯下来。
“傅小姐,好好照顾自己。”
“嗯,谢谢你……”
这种关怀,让她感到窝心。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向门外的杨士伟点头,当作再见。
“奶茶也有咖啡因,孕妇少喝。”门关上之前,杨士伟冒出这一句叮咛。她来不及回应,电梯已经启动,缓缓上升。
傅冠雅在电梯里,眼泪落下。
她好想听见,有人用着这样的制止,絮絮叨念,半宠、半威哄,告诉她……这样不能吃、那样不能吃,你应该多吃点什么,你最想吃什么,我买给你吃……
“进来。”
沉稳的声音,应允着敲门者的请示。
“老板,夫人的生日礼物已经送到了,您要检查一遍吗?”
三十万的钻石项链,璀璨耀眼,会扎人眼睛的。
“不用,你处理好,直接放桌上。”田圻炎没抬头,专注审视建筑设计稿。
“是。另外,晚上的湘园餐厅订好了,三位,七点整。”包含苏无敌,一家三口,准备为苏幼容庆生。
“嗯。”淡然的应了声,毫无半丝在意。
报告完,杨士伟准备退出去。
“她这个月为什么没到公司?”田圻炎仍维持低头,淡淡地抛来一问。
“她”是谁,完全不用多做说明。
“傅小姐忙,我帮她把支票送过去了。”
田圻炎终于抬头,浓眉紧蹙,对杨士伟的多此一举,显得不悦。
“我说过,叫她亲自来领。”
“……老板,您是存心刁难她吗?”连杨士伟都产生了怀疑。
“什么?”田圻炎脸色更沉。
“是不是您在等,等她自己开口,说她不要这笔赡养费,想用这种方式逼她放弃?”
“你胡说什么?”
“因为您从不避讳,让她看见或听见,您新婚燕尔;您也从不在乎,她一个‘前任夫人’的身分,踏进公司,会不会被员工指指点点;您更不曾思考,万一,她和夫人正面碰到,她心里做何感想?难不难堪?”
杨士伟口吻不失恭敬,一条一条,像在报告行程。
田圻炎表情震惊,似乎没想过这些。
杨士伟话还没说完:“如果,您打的主意是这个,我建议您,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傅小姐不是贪心的人,她应该会主动放弃赡养费。您就告诉她,不满一年的婚姻,能换到一间房,已经对她很宽大,年轻人辛苦工作,领22K大有人在,没道理她什么事都不用做,白领如X。”
“住口!谁准许你乱讲?!”
杨士伟的话,太现实,太酸讽,听得他变脸。
“可是,公司员工就是这么说。”杨士伟一贯好秘书笑法。
“说什么?”
“她每次来公司,大家都在咬耳朵,笑着说‘又是来讨钱的’,或者,拿两任夫人相比,说哪一个漂亮,难怪哪一个胜出、哪一个落败……”
她遇见的遭遇,田圻炎全部不知情,有些话,传不到他耳里。
“够了。”田圻炎不想听,桌下的双拳已经握太紧,指甲扎得太深。
杨士伟语带试探:“您若开不了口,我可以代劳,就像去逼她签离婚协议书那样。”这种折寿的缺德事,你敢下令,我办完之后,马上丢辞呈。
田圻炎的沉默,并不代表他在思考杨士伟的烂提议。
他沉沉呼吸着,藉以平息胸臆间的疼痛。
“我没有要刁难她,也不要她难堪,我只是想看她一眼,看她好不好。”他说得很小声,近乎自言自语。
只能用这种方式,看见她……
幸好,老板还有天良,也正如我猜想,就是想看人家一眼嘛,弄得像坏前夫一样,干嘛呢?杨士伟暗暗松口气。
“以后,你亲自替她送过去。”
田圻炎不再坚持。
不再为了他的私心,让她面对蜚短流长。
他无法亲自看她好不好,只能退而求其次,由杨士伟去替他看。
“是,亲自。”杨士伟认命接下新工作。
田圻炎点头,让他退出去。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还来不及拉开的窗帘,挡住日光。
没有笑声,没有明亮。
失去她之后,他的生活也只剩这样。
寄情于工作,让自己……很忙。
与苏幼容扮演恩爱夫妻,彷佛细心熟记种种节日,该送花要送花、该吃饭庆祝就吃饭庆祝……
忙着作戏,让苏无敌开心。
忙到,无动于衷。
忙得对这一切,麻木。
傅冠雅也可以选择不再是一个人。
房子太大、太空旷,只有她自己的声音。那份寂寞感,挥之不去。
既然,她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房间,空着也是浪费,加上她思考过收入和储蓄的问题,于是,她决定出租一间房,为自己找个“室友”。
一方面,有人同住,互相照顾,另一方面,不无小补……在她最后决定,不去兑现那张支票。
她的新室友,可爱的“赖皮”小姐,一位半工半读的夜校生。
“五千块含水电、家具,能住进这种豪宅?!管理费不用分摊一哇靠!光一间房间,比我现在租的小套房,大三倍不止!”
赖皮小姐姓“赖”,不叫“皮”,一踏进屋子,处处惊呼、时时抽气,哇靠声不断,猛看见傅冠雅的肚子,又自己拍嘴:“胎教!胎教!小宝宝面前不能讲‘靠’。”
然后,下一秒,又听到……
“哇靠!好多漫画!好多小说!靠,这本绝版我没买到!”赖皮小姐几乎在书墙前膜拜,周身一整个光芒四射。
“所有的书,你都可以拿去看。”
“靠!五千块还含租书费,我要租!”
“不过,我之前有先提了,再几个月,宝宝出生后,可能会有点吵……
傅冠雅征室友,只有三项要求:一女性,二好相处,三不怕吵。
“我不介意!”赖皮小姐咚咚拍胸,动作爽快。
“那么,欢迎你搬进来。”傅冠雅与她握了握手。
赖皮小姐太兴奋,除握之外,外加左右摇晃。
“我今天就可以住进来吗?我没什么大行李。”赖皮小姐有一双很亮、很灵活的大眼,笑起来,还有小小酒窝。
“没问题。”傅冠雅喜欢她的活泼,很有感染力。
“哇靠!是乔巴——”再度惨叫一声,赖皮小姐往壁挂方面飞扑过去,把粉红色公仔当成神。
要是不把“哇靠”当口头禅,就更好了。
肚里的宝宝动了动,好像跟着赖皮小姐一块儿手舞足蹈,特别活泼。
看来,宝宝也喜欢赖皮小姐。
于是,她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