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我在叹气!”
  傅冠雅自己好惊讶,捂住嘴,不敢置信。
  诸如此类的失约、对话,她遇见的还会少吗?
  都有三次经验了,不是吗?
  那几次,她不都是心情愉悦,随兴看待,一点也没受影响,为什么现在却有种……失望?
  是因为她对今晚的约会,非常期待?
  还是,刚刚田圻炎口中的“忘了”,让她感觉难受?
  或者,田圻炎对她,已经不是前三次的“陌生人”,无关痛痒,失不失约、出不出席,她都不在乎。
  他在她心中,拥有了重量,开始左右她的喜怒哀乐?
  因为在意,所以介意……
  傅冠雅回到家,将自己抛进沙发里,软绵绵瘫着。
  身体不累,但提不起精神,躺着不想动,连拿遥控器开电视的力气,好像也不存在。
  “今天好漫长,好像发生很多事……”她把脸埋往靠枕间。
  正这么想着,还没过完的“今日”,依旧在继续。
  电话声短促且急迫,在安静的客厅大作,她伸长手去接,“喂”字才抵达喉间,来不及发出,对方比她更心急:
  “……圻炎吗?”
  好甜、好轻软的嗓音,喊出田圻炎的名字,因为语带担忧,显得说起话来楚楚可怜。
  “你还好吧?我从新闻看见今天发生的意外……”
  傅冠雅一头雾水。
  新闻?意外?
  空出的手赶快按下电视遥控器的开关,转到新闻台。
  田圻炎的脸孔,出现在电视上,简短的字幕写着:“工安意外,工人五重伤十轻伤”……
  就算跳回了女主播播报画面,分割的小视窗,仍然是田圻炎遭大批媒体包围,争相抢着发问,杨士伟一边阻隔,一边代替发言。
  原来,这就是他今晚失约的理由?
  这么严重的事……
  “圻炎?……我知道你还气我,不想跟我说话,我只是很担心你……想关心你……”电话另端的女声,那么柔,那么示弱,傅冠雅光听,心都软化了。
  傅冠雅心里早有一个人物,浮跃了上来……
  青梅竹马。
  “他还没回来,应该还在处理工安意外……请问你哪里找?”
  显然,女声大吃一惊,重重抽息,连傅冠雅都听到了。
  “你、你是……田太太?”
  田太太三字,说来微微颤抖,像被正宫抓奸在床。
  “嗯,我是。”
  “我、我只是圻炎的老朋友,新闻报得太大,我打来询问状况……抱歉,田太太,我……”
  “没关系的,你直接拨他的手机吧,还是你要留电话,等他回来,我再请他回拨?”
  “不用了……他不会回拨的。”最末几字,声音小而微弱,几不可闻。
  傅冠雅不该有的同情心,冒涌上来。
  相爱二十年,打通电话还需战战兢兢,口中的“田太太”位置,本该属于自己,结果,拱手让人。
  二十年里,包含着女人最鲜艳美丽的年纪呀……
  “不然,你晚一点再拨。”傅冠雅只能这么说。
  “好,田太太……谢谢你,再见。”
  对方挂掉电话,耳边只剩嘟嘟嘟的余音。
  “怎么有一种……当了强盗的感觉?”
  活似从别人手中,硬抢走心爱之物?
  变成了坏人一样……
  她挂好话筒,窝进沙发,把自己蜷成一团,紧盯新闻看,眼睛跟着动,思绪紊乱飘移。
  第6章(2)
  萤幕里的田圻炎,脸色严肃,没有半点笑容,闪光灯好刺眼,照得他眯细双眼,眉头紧皱。
  她看了出神,连田圻炎开门回来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直到他出声:“你也在看新闻。”
  她一回神,马上缩脚起身,让出一半位置给他。
  十一点了?好晚。
  “那些工人怎么样了?”新闻报导好严重,跑马灯不停出现“命危、急救”,看了让人胆颤心惊。
  “等最后一个伤者送出开刀房,我才回来,幸好,命都抢救下来了。”
  “怎么会发生意外?”
  “鹰架倒塌,工人从高处摔下,几人被钢材压伤。”他扯开领带,身躯往后躺,看起来很疲惫。
  她帮他倒杯茶,他大口灌下。
  “喝慢一点。”她怕他呛到。
  他吁口气,视线转向她,“第四次失约,对不起。”
  “那是小事,工安意外本来就要优先处理,人命问题比较重要。”知道他的失约理由,她哪可能计较,又不是小鼻子小眼睛。
  他抱了抱她,总算露出浅笑。
  “我下次再失约,随你处置,绝不再有下回。”他做出保证。
  “这种意外,我也希望千万别再有下一回。”她指的是工安事件。
  “这不是‘希望’就好,而是负责工地管理的问题,除了工人后续治疗和补偿,管理也要重新检视。”
  “明天再烦恼吧,赶快去洗澡,早点睡。”
  “嗯。”他不反对听话,起身要上楼。
  见他已跨上几个阶梯,傅冠雅几次挣扎,决定开口。
  “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看了新闻,打电话来关心你。”
  她本来不打算说,但青梅竹马的体贴,被默默无视,未免太可怜了。
  可以明显感觉到,那通电话是鼓足了勇气,才能拨打过来的。
  田圻炎停下脚步,由高阶俯视她……“有报姓名吗?”
  “没有。”她也很想知道,青梅竹马叫什么名字……
  “男的女的?”
  “女的。”
  田圻炎似乎心里有底,表情变得薄冷。
  虽然不是冲着傅冠雅而来,可连她都察觉那股森寒。
  他又问:“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只是喊你喊得好亲昵,圻炎……我都还叫不出口。
  只是说着,知道你还气她,不想跟她说话。
  只是很担心你,想关心你……
  “我知道了。”他转回头,继续上阶。
  “你……回个电话给她吧,如果……你知道是谁的话。”
  傅冠雅,你白痴呀!叫自己的丈夫,打电话给前情人?!
  “既然她是从电视看到新闻,过两天,也会看到事件解决的报导。”言下之意,回电,多此一举。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阶转角。
  傅冠雅不知该松口气,还是为青梅竹马叹息。
  不过,当然也有可能……他私下背着她,偷偷打电话给青梅竹马,若是这样,她会假装没发现……至少,这一次,会假装。
  趁他洗澡时,她也在二楼淋浴间,刷洗完自己,换上连身睡衣,到厨房泡杯热麦片,小口小口喝。
  故意腾出时间,让田圻炎打电话——如果他愿意的话——十几分钟过后,她才回到三楼卧室。
  大床上的他,仍在看资料。
  “快点睡觉,不要再看了。”明明累了一天,睡前还工作?
  “今天有些进度耽误了,不先看不行。”
  “你又不是考试的学生,偷懒一下会有人敢骂你吗?田先生。”
  “田太太,这是责任问题。”他学她的口气、她的称呼。
  “田先生,睡眠不足会有黑眼圈,你已经眉不慈、目不善,一脸凶巴巴,再加上两坨灰黑,看起来更吓人耶。”
  “田太太,长相是天生的,你涉及血统攻击,而且连带攻击田宝宝。”
  “田宝宝?”
  是指……他和她的小孩?
  “以后,田宝宝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眉不慈、目不善,一脸凶巴巴,做妈的最好也这么嫌弃他。”他就不信她舍得。
  “……如果是自己的小孩,当然另当别论我会夸他五官端正、酷酷帅帅的。”
  意思是,他这个负责五十趴的爹,在她的观点中,算得上“五官端正兼酷酷帅帅”罗。
  “不过,女儿要是长这样……很麻烦。”她苦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