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脏……”
这种以口嚼草,再行敷药的方式,让她直觉反弹,有一只从未梳洗漱口的狐做来,她全然无法接受!
狐眯起眸,虽未发出任何低狺,她却能感觉,那两字,惹恼了它。
狐尾毫不客气往他脸上招呼。
小脸陷入毛茸尾内,快无法呼吸,狐尾还很故意闷在那儿,传达它被侮辱的愤怒。
“呜……”
快闷死之际,狐尾稍离,她大喘几口,又被狐尾蔽盖,如此反反复复,她终于确实——
这只狐,有多生气!
“不脏!一点都不脏!请你继续替我敷药——”她不得不服软,惨遭闷住之际,很没志气、很虚弱的哀求,接受这种“治疗”。
只听见它由鼻腔哼气,狐尾总算离开她的脸,继续嚼糊草泥。
这一回,她乖乖送上腿儿,由它哺敷口水……草泥。
确实神奇。
本在流血的伤口,因草泥覆盖止住了血,而源源传来的痛楚,更明显的舒缓了……
敷完草泥,它叼来一片叶,朝她唇心碰触。
是叫她……张开嘴,把叶子吃下?
她对上它那对眸,好独特,是与生俱来的红?还是光芒的反射?
她猜测其用意,试探的分开双唇,果然,叶片推进她嘴里。
它又动动狐嘴,似在说:咬。
瞟向它身后摇动不止的“凶器”,他不想再吃苦头,乖乖咀嚼绿叶,嚼出满口苦涩,刺麻了舌。
不,麻掉的岂止舌,还有四肢百骸,包括伤口。
渐渐远离的痛,让她的呼吸趋于平顺。
它又推来一片,她没抗拒,张嘴尝下。
这叶片形似手掌,尾端尖锐,越嚼,整个人越飘飘若仙,在皮开肉绽之际,它能缓解不适,她何须拒绝?
狐尾挪上她的眼帘,她竟懂了它的意思——它要她闭上眼好好休息。
狐毛好柔、好软,挠在肤上痒痒的,让她想笑。
与我养的狗儿完全不一样,大黑的狗毛粗粗硬硬,相较狐毛的软细,连半成都不及……
她深吸气,以为会嗅到狐的野味……是嗅觉也麻木了吗?
肺叶里,充填着的是一抹干净的味道,像烘烤在日光下,晒得暖暖的、香香的被褥,其中混有淡淡含笑的甜气……
这是野狐该有的味道吗?
他不知道,但觉得,好香……
第2章(1)
“原来,你会笑嘛。”
池面上,本仅有曦月的倒影,她陷入回忆中,不由自主牵动浅笑。
蓦地,勾陈在她身侧出现,两人身影同映在水面上。
曦月怔忡觑他:“你怎没在饭厅?”
“喝太多,出来醒醒酒。”他慵懒笑答。
明明没有喝多的迹象,脸色……还不及发色红。
“刚在想什么?神情很温柔。”他问。
“……”连习威卿都不曾提及的往事,她当然不可能告诉勾陈。
“秘密?”他眼神促狭。
“与你无关。”曦月突然惊觉,他那双红眸,带给她的“似曾相识”感,从何而来。
是“红宝”。
红宝,是后来他替狐取的名。
相处数日之后,她与它也算有了交情——扣除过程中,偶尔的摩擦,例如:
它为她取来食物,最初他不想吃,任凭它摆在面前——她在闹别扭。
尤其,当她醒来发现,抱在自己怀中的是蓬松的狐尾,毛茸柔软。
她半张脸几乎深陷其中,蜷靠在狐身上,连日来,睡得最最安心的一次……
她有点气恼,自己对一只野兽的信任,在它面前毫无戒心。
也因气恼,她与它,相隔着食物,谁都没有动。
同样,只有狐尾阜扫着地面,发出轻巧的唰唰声。
然后,狐尾动作一变,不再只是轻唰,而是一记又一记的拍地。
一、二、三……
它箭步上前,将食物吞食精光,连半片果皮也不留。
她呆然看它,它回以一记冷睨,红瞳闪着寒光,接下来数顿,情况皆然。
食物摆上,狐尾拍地三下,只要她不动,它也不会客气,叼走吃食,大快朵颐。
她终于明白,这只狐有副坏脾气,它的耐心仅止“一二三”,若她不想饿肚子,最好赶在“三”落下之前,伸手去抢。
她浑身带伤,要去寻找食物不如它俐落,她是有骨气,可肚子一饿,骨气这玩意儿,值几斤几两?!
之后,她不再啰嗦,它取回食物,生的,她立刻抢过,切割,火烤;果物,她负责清洗削皮。
产生这番契分,一人一狐,也算……相处融洽。
那时,她想替它取个名,方便称呼。
“红宝”二字,瞬间闪入脑海,脱口而出。
它毛色偏红,珍稀如宝,狐眸更是漂亮,这名字好适合它。
显然只有她如此认为,它听见那名儿,一脸嫌恶不说,狐尾更是直接甩过来“鞭打”她。
但改变不了她的初衷,她开始用“红宝”叫它,即使挨狐尾教训,也绝不改口。
红宝……
如红色宝玉一般,美丽的狐儿。
“神游到哪儿去了?”火亮的眼凑抵她面前,吓得她往后倾,力道太猛,险些栽进池里。
险些——就是没有。
因为勾陈长臂探来,扣牢她的腰后,她才幸免此难。
“放开我!”她动口,也动手,拍打他的臂膀。
“我一放,你就会掉下去啰,真要我放?”
“掉下去也不用你管!”她逞强回呛。
“好,恭敬不如从命。”勾陈当真收手,任由她哗啦落水。
池水很浅,不过及膝,但曦月太错愕,没料到……他说到做到,连一丝丝转圜,一点点变通都没有。
他可以将她扶离池畔之后,再行放手,而不是任由她这般狼狈!
“是你要我放手,而且你说‘掉下去也不用你管’。”勾陈面露无辜,只是那双眼——笑意太浓!
曦月凛颜,拖着下半身水湿,由池里爬起,无视他伸来的援手。
是,她说过,所以无从反驳,也无从苛责。
她认了!
“快点回屋去更衣,受了凉可就不好。”勾陈很关心。
好似忘了是谁,害她成这幅惨样?
曦月睨也不睨他,不用他提醒,她正准备这么做。
“换完衣裳,去饭厅走一趟,如果……你还记挂‘习威卿’这名未婚夫。”他好意点醒。
她顿步,回首,投以不解眼光。
“我若说太明,你又要骂我龌龊了。”他无辜眨眼,神情太可爱。
曦月听懂了,却恍若未闻,脸上表情淡淡,像在说:我不会随你起舞。
“怪哉,你方才伫畔静思,比你听见习威卿之事,还来得有情绪,我不得不怀疑,你望月思情郎,将未婚夫抛脑后。”
“胡言乱语!”她一斥。
“恼羞成怒?”他好整以暇。
本不想理睬他,被他一激,她忍不住又回:“当然不是!你真是无礼!”
“这样也叫无礼?不过聊聊嘛……”声音转小,他嘀咕:“我还以为,所谓‘无礼’,是毛手毛脚,又搂又抱,啧人类的标准,每年都在变。”
“你在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咕咕哝哝的,定没安好心眼!”
勾陈挠梳红发,觉得她的指控好冤枉。
“见不得人?此时发生在饭厅里……才见不得人吧。”
他已经嗅到……那儿传出来淫靡的气味。
果然,来不及阻止了?
现在叫曦月赶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吧,只是……让她亲眼目睹,双重的背叛。
“你很爱习威卿吗?有没有爱到失去他,就活不下去的程度?”
曦月连回答都不愿意。
不回答,是默认?亦或答案……太狠?
曦月不想深究这些,她急于离开,离勾陈远点。
“不要太爱一个人,失去了才不会痛。”他的声音,随她奔走,紧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