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挤满人潮,右侧则紧邻着一条河,她小心翼翼的试着从河岸边绕过去,但才走了几步,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冷不防跌进河里。
扑通一声,她吃了好几口水,刚开始有些惊慌,但她识水性,很快就镇定下来,正想游上岸,眼角却瞄见有人跳下河朝她飞快游来,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臂,一路拖着她游上岸。
上岸后,她才看清跳下河的人竟是风清波,心底有些意外。
“你没事吧?”他目露关切地上下检视着她。
奚荷月摇头,一头湿发不停的滴淌着水,被风一吹,她有些发冷,双臂紧抱着身子。
“我没事,其实我识水性,能自个儿游上岸,不过还是多谢风公子相救。对了,风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王妃会泅泳,我倒是多事了。”他自嘲,随即道:“我是过来凑凑热闹,不料才来没多久便见到有人跌进河里,没想到竟是王妃。”
说着,他毫无顾忌的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水滴,眼神放肆地流连在她身上,态度可说是轻浮。
他的举措令她皱起黛眉,戒备的向后退一大步。
见她面露防备之色,他欠身道:“在下唐突了。实在是王妃教在下一见倾心,此时见王妃宛若出水芙蓉,美得令在下情难自禁,还请王妃见谅。”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仰慕之情,黑瞳直直的盯着她的俏脸。
听见他这番话,奚荷月娇美的秀颜蓦地一沉,“请风公子自重,这次我会当作没听见,还请风公子勿再说出这种轻薄之语。”她警告的瞪向他,语毕不再多看他一眼,旋身而去。
只留下风清波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
回到王府换下一身湿衣后,奚荷月派人叫来伍连郡。
“我与王爷走散了,还请伍总管派人去找回王爷。”
“是。”伍连郡连忙唤来几个家仆,吩咐他们去找人。
回头见奚荷月尚未吩咐他离开,他又问:“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吗?”
迟疑了下,她试探地打听,“伍总管,那风清波究竟是何人?”这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挑逗调戏她,令她很怀疑他真是牧荻尔的好友吗?
“风公子是王爷多年的好友,他精通岐黄之术,尤其擅长解各种毒物,平日他行踪不定,不易寻找,这次难得他前来参加王爷婚礼,小的才自作主张请他留下,想办法替王爷祛除体内的余毒。”
“那他的人品如何?”她接着再问。
“王爷曾说过,风公子为人慷慨仗义,热心助人。”回答完,伍连郡面露不解,“王妃为何这么问?”
略一犹豫,她摇摇头,“没什么。”她不好透露先前在河岸边风清波对她说的那番话,牧荻尔对他评价如此好,她怕说出来,伍连郡也未必相信她的话。
再者,目前还要依靠他替牧荻尔解毒,她还是自己尽量避开他。
第3章(2)
“喏,王爷,我给你两颗花生,再给你三颗,那你一共有几颗?”
昨日回来后,奚荷月便开始教牧荻尔算数,教了很久却始终教不会,因此她今天特地找来花生教他。
牧荻尔一颗颗的数着桌上那些花生,“一二三四五。”他笑咪咪答道:“是五颗。”
“没错,那若是我给你四颗,再给你三颗呢?”她将花生收回来,再递过去四颗和三颗。
他又低头一颗颗数着,“二三西五六七,是七颗。”
“答对了。”她笑着夸奖他,“王爷学得很快。”
他突然朝她招招手,要在对面的她过来。她不明所以的起身走过去,“怎么了,王爷?”
他站起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她心口猛地一跳,粉颊倏地飞上一抹霞色。
“你很好,都不会骂我,我喜欢你。”他咧着嘴笑道。
她心上一喜,但听见他再补上的那句话,唇边刚绽开的笑容顿时冻住。
“只比桃娘少一点点喔。”
他的意思是他虽然喜欢她,但还是喜欢桃娘更多。她眼神一黯,但思及自他中毒以来都是桃娘在照顾他,也难怪他这么看重桃娘:心下又释怀了。
旋即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也亲了下,盈盈笑道:“我也很喜欢王爷,是最最喜欢喔。”
他摸了摸被她亲过的脸颊,歪着头望着她,然后抓起一颗桌上的花生,替她剥了壳后,不由分说的塞到她嘴里。“给你吃,你疼我,我也会疼你。”他憨笑着摸摸她的头。
接过花生,她怔怔凝视着他,忆起五年前,当时他救下她时,也是这样摸着她的头,一边温声哄劝着她——
“别怕、别怕,没事了。”他掏了掏衣袋,摸出几颗花生,替她剥了壳后,塞进她嘴里,“吃些花生压压惊。”
那时,他命随从把那些恶人揪去送官之后,自己则留下来陪她,“小丫头,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要去都城找我叔叔。”
“你要去都城?那儿有点远呢,不过我正好也要去都城一趟,就带你一块去吧。”他抱她上马,将当时娇小的她搂在怀里,拉过大氅将她密实的辽着,免得她被风冻着。
他似乎很爱吃花生,身上总是带着花生,时不时就剥几颗塞进她嘴里。
刚开始她有些怕他,但他嘴里常吟唱着一些有趣的曲子——
“浙沥哗啦下大雨,我摘了荷叶来遮雨,荷叶遮到马眼睛,哎哟喂呀我撞上树。”
“太阳下毒日头,我跳下河里来消暑,抓了一条大头鱼,却被老鳖咬一口。”
“铜锣响完钤铛响,蝉儿叫完蟋蟀号,腰一扭呀脚一滑,换我摔个唉唉叫。”
她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对他威觉更亲近了些。
“小丫头,你总算笑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绷着脸到都城呢。”他朗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瞧你,这么个小美人笑起来多好看,该多笑才是。”
“我以前很爱笑的。”从前她一直无忧无虑,所以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直到爹娘过世,她又在投靠叔父的途中遭劫,听到那些劫匪想把她绑到妓馆卖掉,把她吓坏了,才一时没了笑容。
“那是受惊了吧,不怕,我帮你收惊定魂。”他说着抬起手在她头上比划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诃,“天灵灵地灵灵,牛鬼蛇神速远离、魑魅魍魉快快避,各路神明来护驾,厄运远离福气到,此后平安保一生。”他的手在空中比了几个手势,然后敲敲她的头,眨眼笑道:“哪,好了。”
当时她的心也不知为何真的定了下来,不再惊慌失措……她沉浸在回忆中许久。
见奚荷月愣愣的直盯着他,牧荻尔歪着头,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忆起往事,她的笑容灿烂了起来。
见状,他忽然伸手摸着她的嘴角。“你笑起来真好看,好像花儿一样。”
她握住他的手,对着他唱起了他曾对她吟唱的收惊曲子。
“天灵灵地灵灵,牛鬼蛇神远速离、魑魅魍魉快快避,各路种明来护驾,厄运远离福气到,此后乎安保一生。”
他眨了眨眼,脸上流露出疑惑神色,“这是什么歌,怎么这么奇怪?”
“你不记得了?这是你以前唱给我听的,说是要帮我收惊。”
他仰着头,抓耳挠腮的用力想着,两道剑眉也跟着紧紧皱起,半晌后一脸迷茫的看向她,“我想不起来。”
她有些失望,但一想到他都不认得她了,哪还会记得这些?她淡淡一笑,“不记得就算了,等你复原就能想起来了。”他一定能痊愈的,她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