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非嘿嘿低笑。“小稚,听你这么说,我整个精神都来了。”
“现在这个时候不需要有精神。”龚风华拍拍他的颊,命令道:“哭。”
他一楞,“我为什么要哭?想到能替爹报仇,我就亢奋得不得了。”说着,可笑意却很空洞。
“哭。”龚风华扯着他的脸。
“我为什么要哭?!”褚非蓦地吼着,拉住扯他脸的手。“一旦上战场,没人能保证谁可以平安而归,我爹也说过,他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病死在床上,所以他……”
“哭!给我哭,哆唆什么,你是不是个男人?”龚风华拉开他的手,双手捧着他的脸。“褚非,至亲头逝,谁不心痛?你可以在别人面前神色自若地谈笑风生,仿佛你多以父亲之死而光荣,可唯独不需要在我面前这么做!因为我们是朋友,你的伤痛我懂,掉泪不羞耻,一点都不。”
褚非怔怔地看着他。从小他被教导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况且父亲是为国捐躯,他确实该感到光荣,在其他将领夸赞父亲的跷勇善战时,他感到无比自豪,所以他不能哭,不能让人发觉他内心的痛……
“小稚,我很不甘心。”半晌,他才吐露刚入血肉的悲伤。
“那就哭吧,今晚哭过,明天你又是褚元帅最引以为傲的儿子。”龚风华用力搂看他,硬将他的脸压到肩上,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泪。
“如果我动作再快一点,如果我可以更聪明一点,如果……”
“褚非,人生没那么多如果,老天让你痛,就是要你记取教训,绝不再犯。”
当肩头传来一阵温热感,那份悲伤感染得龚风华狭长美目微沾月华,轻叹看,紧紧地抱住他。“褚非……”
这一刻,自己是如此心怜这个男人,甚至想分担他的悲伤,多不舍他压抑着哭声暗落泪。
翌日,传令兵回京通报褚世贤战亡的消息,另一方面,龚风华和褚非分别向其他营的主将请命。
三天之后,他们说服六大营主将,同意两人领着两营为兵马前锋,其他营则为中军和殿军压后。
整装出发后,当日杀得箕罗溃不成军。
凭看主帅被杀的愤怒,两大营气势如虹,一路追逐,两面包抄,欲将箕罗大将一举拿下。
岂料,褚非率领的骆骑营遇上埋伏,位在山腹时,被落箭袭击,他闪避不及,肩头中箭。
当时龚风华率领的晓骑营绕过山头,目睹这一幕,瞧他即使中箭,却仍纵马在箭雨中疚驰,目标正是山头上的箕罗主将。
“听令,散开成弓状,两头并进,和骏骑营会合,守住山腰”龚风华下令,身为副将的莫求言立刻传达下去,再回头要询问时,却见龚风华已经一马当先开始闯关。
“小稚”褚非喊着,急忙追上。
龚风华纵马拉弓,箭翎凌空而去,射中山头上的主箭手,箕罗军登时大乱。就这么单骑闯入敌阵,拔出长剑,挡者斩之,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杀出血路和褚非交会而过。
两人横扫千军,直入敌军本营。
龚风华连射数箭,敌军主将身边的副将立倒,再待褚非纵马飞驰而过,剑落头断,龚风华纵马往前,接过首级,高喊道:“敌将已死!全军进攻。”
箕罗军溃散逃窜,褚非像是发了狂,一个也不留地斩杀。
龚风华陪着他一路狂扫。
两个月后,攻破箕罗王宫,让箕罗王俯首称臣,将雁飞山北岭纳为弋风国土,随即再转西,一路收伏其他小国。
沿看雁飞山西岭,一路设置哨楼,做为边境,一面收伏小国,订下条约互不侵犯。
两人屡传捷报,弋风皇帝一再追封,最终,分封两人为骆骑大将军和骡骑大将军,赋予绝对的权力调兵遣将。
于是直到娄月边境,确定再无小国扰境,两人才停下脚步,共费时三年。
如此辉煌战绩,让弋风皇帝龙心大悦,召两人回京封赏。
“稚,明天就要回京了,今儿个带你去个好地方。”他神秘兮兮地拉着好友的手。
“这荒郊野岭有什么好地方?”龚风华有些意兴闹珊,只因褚非每回搞神秘就没好事。
好比之前大破箕罗王都时,褚非竟要带自己上花楼,自己微恼地拒绝之后,褚非就没再犯过……眼下不会又来了吧?
“你忘了西岭北侧的贝罗镇?许多商旅往来都会在那多作停留。”
“然后?”瞧他一脸兴高采烈,龚风华几乎猜出他的惊喜是什么。
“前两日我要项予到贝罗镇买些金创药时,他回报,那儿有许多花楼,全是供往来商旅消遣的,我让底下人到那舒活一下,咱们……”
“不去。”龚风华用开他的手。
“稚?”
“你慢慢玩,我累了。”话落,转身就要回房,但褚非又贴了过来,以为他打消了念头,岂料却听他说——
“那我去去就回。”
一回头,就见他一溜烟地跑了,半点正经样子都没,龚风华莫名恼火,回房要士兵备桶热水。
解去一身束缚,沉进浴桶里,想着刚刚褚非像个急色鬼的模样,火便在心底烧得又烈又磨人。
男人果真不是好东西!龚风华心里暗骂,却又一楞,不解自己怎会如此恼火。
褚非是个男人,又尚未娶妻,他会想要上花楼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自己凭什么不满?又为什么要不满?
忖着,哼了声,龚风华起身抹干身子,取出一条布巾正要往身上一裹,门板突然被推开一当下,只能选择拿起中衣套上背过身,而让那条布巾掉落在地。
“风华?”话落的瞬间,莫求言已经快速地关上门。
听到这熟悉而错愕的嗓音,龚风华缓缓回头,喉头紧缩。
怎会是他……如果可以,自己并不想伤他,可是……
第三章 一句翻脸(2)
“稚?”门外蓦地响起褚非的声音。
龚风华拉紧衣襟,还未回话,莫求言便二话不说地冲向前,将掉落在地的布巾踢走,再拿起搁在床上的锦袍往龚风华肩头一搭。
当褚非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们在做什么?”他质问衣衫不整的龚风华,还有一脸微慌的莫求言,那口吻仿佛两人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
“什么做什么?浴捅就摆在那,看也知道我才刚沐浴完。”龚风华神色不变地回答,“倒是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跟大伙去玩乐了。”
“玩乐什么,你又不去,我只是陪他们去,叮嘱他们别玩得太过火而已……”
褚非垂眼看着浴桶,他知道稚没骗他,问题是刚刚那一幕,他总觉得不对劲,而且稚向来不近女色……他不禁想起稚当初和大皇子走得很近……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癖。
若真是如此,那求言不就是……
“是吗?既然如此,你就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儿个要早起,我要休息了。”听他这么说,龚风华心间的郁闷瞬间消失,但眼前还有个大麻烦要处理。
“呢……”褚非甩甩头,想将那念头甩掉,然而转身要走,却见莫求言还站在房内,不禁道:“求言,一道走吧。”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让这两人独处。
“我……”
“我有话跟求言说,你先回房。”龚风华不容置喙地表示。
“可是……”
“你是不是男人?这般婆婆妈妈。”又撇撇嘴道。
“我是要拿信给风华。”像是怕褚非不信,莫求言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一刻钟前送到的,是龚阀的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