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处理完公事,赶去南苑时,却见到了蓝庄的小厮,得知蓝庄有难,婉儿独自赶去了。
得知此讯,他忧心如焚,立刻回卫所调兵遣将,要他们赶往蓝庄,消灭那群盗贼,自己则施展轻功,沿着山道独自先行。
没想到还没进蓝庄,他就看到了她。她正高坐马背,与一个拿着铁锤的魁梧男人对峙。
目光由发出寒光的铁锤,转向持铁锤的壮汉时,他蓦然一惊:孔老二!
毫无疑问,这贼人一定是从福建提牢官手中逃脱了。
他疾步往谷底飞奔。
她正挥剑刺向对手,孔老二也舞动着铁锤砸向她。但婉儿灵巧的身子避开了铁锤,孔老二却没能逃过短剑的锐芒。
孔老二受伤了,在一声哀号中,他狂怒地扯掉了婉儿的头巾。
听到孔老二发出狂笑,看到他高举着铁锤砸向婉儿时,郭逸海发出一声长啸。
那啸声激昂清亮,在山谷中形成绵延不绝的回响,令孔老二停住了进攻,张惶失措地四处张望。
婉儿先是惊讶地愣住,随后笑了开来。
“逸海!”她轻唤,而他听到了,他与她只隔着最后一道沟壑。
“我来啦!”
然而就在这时,孔老二忽然丧心病狂地举起双锤,砸向婉儿。
婉儿迅速跳起,想避开他野蛮的进攻,可是右腿仍被其中一锤砸到。当即,狂猛的力量让她往后退了两丈,跌倒在斜坡上。
剧痛穿透了她的身躯,也刺穿了目睹这一幕的郭逸海的心,“孔老二,你该死!”他怒吼着,隔着树林朝他发出一掌。
树木崩裂,孔老二匍匐倒地,但他很快爬了起来,不理会嘴边的血,对着向这边奔来的郭逸海说:“就算死,老子也要拉个垫背的!”他转身对着婉儿狂叫;“你就是垫背的,所以,去死吧!”
婉儿看着他高举的铁锤,不由握紧宝剑,平举向前。她知道这将是她的最后一击,失去跳跃移动的能力,她的短剑也失去了优势。
第10章(2)
就在孔老二的铁锤砸向她的那瞬间,一股力量打飞了他手中的铁锤,并将他推向前,直接撞上了婉儿高举的剑尖。她顺势用力,手中短剑刺入了他的心窝。
那一刻,孔老二和她都愣了。
“你……怎么做到的?”孔老二抓着胸口的剑,瞪着茫然的眼,倒在她面前。
“是我把你送上了她的剑尖,你这个该死的混蛋!”郭逸海的声音震得峡谷内碎石飞溅。
转眼间,他已经跃至孔老二身边,抓住插在他胸前的剑柄。
一脚踢向他,取回宝剑,说:“你早就该死了,所以,去死吧!”
作恶多端的孔老二倒在地上,咽下了最后一日气。
“婉儿!”郭逸海扑到婉儿身边,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没事……”她用手抚摸他的脸。
他快速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视线从她血肉模糊的腿,到她镇定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脸——带着笑容的脸,心仿佛被撕碎了一般。
“婉儿……”他抱起她,颤抖地说:“该死的,我来迟了!”
“不迟,你来得正好……”她轻声说,随即在看到自己的腿时,笑容散去,眼里充满了泪水。“腿断了,我会变成瘸子吗?”
“不会,我保证帮你把骨头接上!”他亲吻她的眼。
“我相信你能!”她笑了,然后黑暗袭来,她晕倒在他怀中。
他抱着她跑向谷口,用他的心对她说:“婉儿,我以我的爱起誓,一定让你的腿复原!”
明亮的阳光照亮了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婉儿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躺在床上,泪水盈满了眼眶。
她受伤的右腿已处理过,断骨也被郭逸海接上,妥帖地放置在垫高的床架上。
而且,她已经得知,蓝庄的危机解除了。幸亏官兵到得快,蓝大哥这次除了磨坊和牲畜栏外,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
可是,她却无法遏制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帐顶的阳光跳动,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为何流泪,伤口很痛吗?”郭逸海俊厕挂满担忧,伏在她身边轻柔地问。
“不痛,你干嘛又吓我?”她很高兴看到他,但仍怨道。
“我没有,是你想得太专心了。”他坐在她身边。用手臂环着她的背,将她抱起,靠在胸前,擦着她脸上的泪,浓眉紧锁地问:“如果不是伤口痛,你为何伤心落泪?”
“爹爹来过,他来看我,说他很后悔过去对我不好,他还说你是个好青年,他以前看错你了……”想起不久前爹爹悄然出现,满脸愧色的样子,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她说不下去,将脸埋在他胸前。
郭逸海明白了,一定是她冷漠的父亲昨天看到她血肉模糊的伤腿时,突然良心发现,而她竟为此感动得流泪。
他了解她,知道她尽管被父亲伤透了心,但仍爱着他。因此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让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衣服。
好久之后,她慢慢平静了,抬起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既懊.恼又要强地说:“噢,我从来不是爱哭鬼,从十六岁以后,我就没有哭过,所以你不准笑话我。”
他低头看着她,从没想过哭过的女人还能这样美丽。
他俯身吮去她睫毛上的泪滴,亲吻她哭红的鼻头,最后碾压着她柔软的嘴唇,轻叹道:“我不会笑话你,只要你哭泣,不是因为痛苦就行。”
“不是的,它不是痛苦,是喜悦。”她喃喃地说,心想就算有痛苦,只要跟他说说,被他亲亲,就会变成了快乐。
他吻掉她眼睫上的最后一滴泪珠,轻柔地问:“这么说,你原谅他了?”
她点点头。“无论他过去对我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没有他就没有我。我或许对他有气,可是今天看到他那么痛苦,我不气了,我为他难过,这么多年,爹爹从没走出失去娘的悲哀。他深爱我娘,娘却因我而早逝,所以他迁怒于我,无论公不公平,我都能理解。”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蛋,轻轻吻着她的前额。“婉儿,你是个善良孝顺的姑娘,我爱你,我想做你的夫君。”他的额头顶着她的。
她微笑。“会的,等我们成亲后……哦,对了,你看这个。”
她将一直紧抱在胸前的双手摊开,露出手中的白色丝绢。
郭逸海看到里面有一对翡翠玉手镯和相同材质的耳环、玉佩和五簪。
她爱惜地抚摸着它们,说:“这是我娘最珍贵的宝贝,是成亲前爹爹送她的,今天爹爹把它们给我,可是我不想要。”
“为什么?”
她低沉地说:“这些东西是娘的遗物,应该由爹爹保存,时常看到它们,他心里也会有所寄托,可是我又怕送还给他,会令爹爹难过。”
“那你何不对他说,请他代你保管这些珍宝,等以后再给你?”他建议道。
她想了想,高兴地说:“这主意好,不会伤爹爹的心,又能把东西还给他。”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世上最好的珍宝?”
“没有,你从来没有说过。”她娇羞地说。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而且以后每天都要跟你说一遍。”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爹爹打算辞官归隐,回老家给娘守坟、办私塾。”过了一会儿,婉儿说。
“唉,若是论文采,你爹爹确实不赖。”郭逸海轻叹。“看看他在卫所各处留下的题字和横区,谁不赞赏?可惜当朝采文官治军之策,让他做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