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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都可以的……”后面的话含在嘴里,哭模糊了。

  终于,这具柔软身躯又被他紧紧拥护。孟冶重重吐出一 口气。

  他终于找回她。过去三天的煎熬,他想都不愿再想,只觉空空的左胸在拥她入怀的瞬间,终于被填满。

  “……什么一块儿寻死的?明明……”哽咽。



  “明明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叹气。

  “明明……是谁都可以的,不是吗?”抓着衣袖,她边掉泪,边擦拭他手上、臂上的湿润,还得边忍泪,边努力将话说清楚。

  “什么意思?”他松开两臂,扳过她的肩。

  霍清若没瞧他,而是探手逗逗一旁的娃儿,片刻才道:“我知道你的,当时或许瞧不出,但后来就有些看明白了……你从“隐棋”退居西路山中,对接手孟氏大寨族长一事,丝毫不进取,非但不进取,还避得远远……你想过平淡舒心的日子,我知道的……”

  深吸一 口气,徐吐,稳声:“卢月昭可惜在不敢表白,喜欢,却羞于说出……你和她虽差了十二、三岁,真要结为夫妻,也是可行……”

  孟冶拧眉,恶声恶气:“又提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她无声笑了笑。“不是不相干,最终是她迟迟不敢站到你身边,才让我占了先机……冶哥,你捡到我,救了我,我和你在一块儿,顺顺的,就走在一块儿了,这样真好,当真好……但其实……其实后来我是想过的,想了又想,渐渐就明白了,当时不论是哪家姑娘,只要有姑娘肯嫁、肯与你一块儿过活,你便娶,只要是个女的就成。”

  一顿,垂睫犹沾泪水,她像很不好意思般咬咬唇:“而我呢,也就是你捡到的一个现成便宜罢了。”

  孟冶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我可说错?”她不怕他的恶相,从未怕过。“你那时一心想成亲,娶谁都成的……有了娘子,再生几个孩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岁月静好……你想过这样的日子,我说错了吗?”

  他怒瞪她,唇抿得死紧,仿佛嘴一开便要喷火。

  霍清若将孩子抱回怀里,脸一直低低的,孩子是个乖宝,不哭不闹,眨眸直望着她,小嘴爱笑,让她即使流泪也跟着笑。

  “所以,把孩子带走吧,孩子托付给你了,我能安心的,你们别跟来……别再跟来了……我总之得回一趟“玄冥教”,我会快去快回,不会……不会有事。”冥主封山,玄冥山上不知变成如何,还有陆督余党集结,状况不明,她不想累了他、更不能累了孩子。

  突然:“倘若出事呢?”孟冶声音格外低沉。

  “啊?”

  “倘若出事,回不来了,我就再找个女的,想法子再捡个现成便宜,反正是女的便好,然后带着孩子跟那女的一块儿过活,继续过我要的日子,是这样吗?”他替她作答,两指扳起她的脸,绝不允她闪避。

  他在等妻子出声驳斥,结果……她仅是定定与他相视,眸底含水潋灞。

  完全的,默、然、无、语,她连辩驳都省了,根本被他说中,中得不能再中,直直一箭入心。命中。

  气海翻腾,似那股偏邪且强大的气闹着折腾起来,眼前红雾一片。

  他气到额暴青筋,狺狺咆哮了——

  “想撇了咱爷儿俩,发你的春秋大梦!”

  霍清若深觉自己是好声好气跟丈夫打商量,实不知怎戳得他大爷冷脸、铁青脸、怒红脸、忿忿不平脸,全乱七八糟浮将出来给她看。

  她哪有抛夫弃子?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胆”若落到旁人手中,不晓得要掀起如何的惊涛骇浪,而孟氏大寨与玄冥山相离不远,极有可能遭殃。

  她牵挂得要命,他还偏要与她作对,殊不知她最最挂心的就他们爷儿俩,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将可能爆发的险象拔除,如何在西路山中安生?

  他怎就不懂!怎还是带着孩子跟上来?!

  他整路都在生气,闷在胸内不发,且感觉那愤怒时时往上堆叠,连气息都足可让她感领那把勉强抑下的烈焰。

  她本可视若无睹,但娃儿一路都系在他胸前,娃儿肚饿、便溺、哇哇哭了,他沈着脸不动如山,她岂有本事学他?还不都件件接过来处理。

  倘不是跟孟冶闹不痛快,她该会笑到眼角渗泪,当她见到他背上包袱里什么都没带,却有满满好几叠干净棉布,那些布是她裁好,给娃儿垫着小圆屁便溺用的,他追来,边用边丢,已耗去大半。

  若玄冥山上的事不能速战速决,娃儿就快没干净棉布可用了……明明横在前头的局势难以预料,自个儿却连“娃儿无棉布可用”的琐事都担心上,宁定再想,嘴角都要翘起,心软得不像话,很难再跟丈夫闹脾气。

  孟冶暴筋怒吼过后,就变回寻常寡言模样,甚至较以往更沉默。

  虽无语,内心掀起的狂风巨浪却迟迟未止,反倒愈演愈烈。

  自妻子自以为是、用极其拙劣的说词“劝”他带孩子回家,不要他们跟去,在那一番话后,他突然明白,她来。她走。仿佛一切随缘。缘在便聚,缘去便散。

  她的留与走都很潇洒、很轻松、不拖泥带水,似进入某人的命中,交缠纠葛后,离开的时候一到,依旧能淡淡抽身。

  她真以为别人如她这般提得起、放得下!

  真以为他……以为他可以这个不行换下个、那个跑了再找另一个!

  她没将他放心上?没喜爱他?

  ……不会的!

  他见过她眸中的火苗,当她望着他时,她的眸子会烁烁发亮,只有看他时才会有的眼神,连儿子都挣不到。

  但她仍然可以轻易就走,把他推给别的姑娘都无所谓!

  不想不气,越思越怒,恨极、怨极、不甘心至极,即便带着孩子,他都想挥刀大开杀戒,一路杀上玄冥山了事,省得在山腹中的暗道里弯弯绕绕,多费时候。

  甫上玄冥山,立即感受到冥主大人“封山自毙”的劲道,通往山顶“玄冥教”总坛的通天石阶,碎得无法行走。

  土崩树倒,原本巍峨的楼宇被震得东坍西塌,梁柱碎作块屑。

  莫怪教众四散流窜,而陆督之后集结的人马,多在山腰处落脚,霍清若选择避开,没和那些人打上照面。她怕一迎敌,非得血染玄冥山不可,若风声走漏,指不定会有第二伙、第三伙教众回流,届时事就更难办了。

  但她千般琢磨、万般考量,她家男人却磨刀霍霍又磨牙霍霍,明明低调上山,他硬是无声无息又了结十余条命,她之所以没有制止,是因那些人正围着凌辱两名被劫上山囚禁的姑娘。

  他取人性命,两手不染血,十多个人全被他分筋错骨、动弹不得了,再一个个、慢吞吞抓过来“喀啦、喀啦——”扭断颈骨。

  她深觉他在泄恨。

  孩子还挂在他胸前,他背后还系着整包袱的棉布,却把人的脖颈当鸡脖子扭……她想,是被冥主大人带坏又带歪了,竟觉他这般泄恨、替姑娘家出气,兼让孩子练胆,一石三鸟,欸,也还可以。

  山腹内的暗道交错蜿蜒,避进后,霍清若多少松了口气。

  “小的时候,冥主领我走过一次,跟着好几回,他把我独自一个丢在暗道中,一回比一回丢得远,八成想看我吓得大哭。”

  片刻过去,才听身后闷闷传来问声:“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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