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心秧与宫晴同时翻了个白眼,这丫头还真会捉弄人。
意思就是她心肌梗塞、脂肪肝、呼吸困难以及月亮脸,所有病症加一加,她的毛病叫做营养过剩。
用这么高竿的语法嘲笑别人肥胖,简直是骂人不带脏字、杀人不见血,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再过几年谁能是她的对手?
江婉君身旁的婢女听得连连点头。没错啊,她们家小姐肯定是生病了,脾气大不说,时常喘气,夜夜辗转难眠,一起床便全身无力,非要摆上满桌子菜,吃饱喝足了才能减了她的起床气。
“小姑娘,我们家小姐这病要怎么医?”
“很简单,等姊姊回家后,拿根粗粗的绳子把自己给绑起来,每天灌食三碗稀米水,其他的食物都不能碰,照这样连续饿上三个月,所有的毛病就全好啦。恰巧,那时大姊姊在如意斋排队的日子也到了,就可以上这里好好吃一顿,慰劳自己节食的辛劳。”
小优话说完,所有人全都大笑,包括贺心秧,但笑得最凶的不是她,而是如意斋的掌柜,以及离门最近的那桌客人。
问题是,任何人的笑江婉君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贺心秧的笑,她就是吞忍不下去。
她气急败坏,没注意到当今的皇上就在眼前,用力排开众人,直接往贺心秧面前走去,朝她上下打量一番,低声冷讽道:“我没嫁成瑛哥哥,还以为你会捷足先登呢,没想到,到头来你也没这等本事,倒是便宜了关倩。”
贺心秧笑容敛下。嫁给萧瑛算是某种本事吗?如果是的话,她有得很,只是不屑。
发现贺心秧脸色骤变,萧瑛那颗剔透狐狸心怎会猜不出江婉君对她说了什么,脸色一沉,他向孟郬问清楚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后,暗下决定,那个江家是该费点力气好好整顿了。
贺心秧才不会被她的话打败,她振作精神,勾起笑靥,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朗声回答,“江姑娘弄错了吧,天底下男人何其多,又不是只有你眼里看得见的那个,有人爱夏的草绿花红,有人爱冬的琼枝玉树,有人爱权柄、有人爱金银,各有各的不同,你当他是鱼翅,在我尝来,也不过是青菜豆腐。”
青菜豆腐?风喻飞快转头望向那棵“巨型白菜”,面露忧虑。
他以为王爷会很生气的,上次在怀宁宫,不就是这样的话闹到不欢而散吗?没想到这回,王爷不但不气,反而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王爷是转性还是看开了?
都不是,萧瑛是被贺心秧吸引了,被她的自信深深吸引。
她说的不是假话,她的表现不是欲擒故纵,孟郬对二十一世纪的描述,让他对贺心秧产生新看法。
那天回王府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苹果,想她的怒、想她的喜,想她对孩子的叨念和教导婢女的装死法——没错,那天他就站在屋外,偷听到许多对话,如果不是紫屏要抱着孩子出门,他想,对她言论着迷的自己,会继续窃听下去。
她比他想象的更聪颖慧黠,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难以估计、看不透却又勾人心弦的女子。
“哼,矫情!你不在乎,怎么瑛哥哥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江婉君嘲讽道。
“我不过就是请个客罢了,怎知会惹得江姑娘多心。”她淡淡道。
“请客?连我都进不了如意斋的门,就凭你?”江婉君嗤笑两声,便是爹当不成王爷,他们家还是京城中排得上名号的富户。
贺心秧本无意与江婉君纠缠,但她一再挑衅,惹得贺心秧心头火起,很故意的说道:“可不就是我咩,很抱歉,偷偷告诉你,这个如意斋,恰恰好不小心,本人在下我便是老板之一。”
“你是老板?说谎!”
“我说谎了吗?掌柜的?”她扬声问向站在一旁的掌柜。
掌柜早得萧瑛示意,连忙走上来,恭敬地向贺心秧欠身,说:“老板,楼上的采月楼已经为您准备好,是不是要先请客人入席?”
“好吧,江姑娘,那就少陪了。”
贺心秧欠身,扬了扬眉,留下一个会让人火山爆发的恶意笑容,转身跟着掌柜的往楼上雅间走。
江婉君面无血色、呆若木鸡,那个穷酸竟是如意斋的老板?
人人都晓得如意斋里头,一年四季都空着的采月楼,是为了老板大驾光临而预备下的,那里临江近、风景最佳,听说里头的字画陈设都是最昂贵豪华的……她竟是小看了她?
贺心秧一行人进入采月楼,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不光是因为江婉君一脸吃瘪的表情,更因为说书人换了段子。
段子里的宫青天变成采莘公主,采莘公主一手打理后宫,把那些嫔妾间争宠的手段和肮脏事一一侦破,救下许多无辜的宫女,还替枉死的太监平反。
故事十之八久都是杜撰的,但鬼扯得很符合艳本小说的套路。
众人坐定,菜还没上来,风喻便忍不住问贺心秧,“王爷几时把如意斋的股份给了小姐?”
“没有啊,不过我刚刚买下了。”她答得理所当然。
“小姐哪里来的银两?”
“一百万两,在李琨那里。”
贺心秧一提,所有人全都想起来此事。
“一百万?是王爷给的吧。”风喻又问。
既然和李琨有关,定也与王爷有关系,他转向苓秋,想向她求证,苓秋浅浅一笑证实,既然那百万两是王爷的,拿王爷的银子买王爷的铺子,会不会有点过分?
“没错,是赡养费。”贺心秧眉头挑也不挑,转眼对上小优,任由宫晴去向孟郬及萧瑛解释何谓赡养费。
另一边,听见风喻口口声声提起王爷,小优向萧瑛和萧霁望去,短短几个联想,便联想出他们这群人的身份。
爹爹时常在家里提起蜀王和小皇帝,至于姊姊刚讲的李琨李伯伯,昨儿个还到他们家里去过,糟糕,她把皇帝当成包子,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生气?
“小优,江姑娘的病不能开药吗?”贺心秧问。
“开药做啥,嘴巴缝起来,病就好了。”小优顺口回答。
“也许开个温柔两钱、体贴一钱、风流少许,由王爷亲自熬好送去,她一吃,病就好了。”
第七章 藕断丝连(2)
她的口气有点酸,却酸得萧瑛眉开眼笑。
她还是在意的,对吧?如果她真的爱他,像郬嘴里说的那样,如果她真的盼望他回来,就像果果所言那般,如果她真的为自己伤心吐血,那么就算她嘴上说不要,心,还是难以放下吧?
狐狸越笑越开心,说不出的满意盈满胸臆,期待她再多讲几句酸言酸语。
“真由六哥送去的话,就怕她一病未愈一病又起。”萧霁笑道。
“什么病?”小优很合作地接下去。
“相思病。”
“如果是这个病,那就难医啦,怕是要回天乏术。”
两人一句接一句,接出默契,却没想到几句玩笑戳中贺心秧的心。
相思病是种回天乏术的病吗?那她怎么办,会不会病入膏肓,再也变不回原来的自己?
深吸气,猛摇头,她又开始笑得夸张。
不怕,最苦的药得用最甜的糖果来压,那么最大的痛苦,自然要用最夸张的快乐来抵制,她会好的,总有一天,他于她不过是朋友,一个普通到见了面,心也不会多跳两下的朋友。
突然间,桌上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她。
贺心秧回神,才发现自己摇头摇得太过分,她扬起笑眉,找了个新话题。“愿愿能认不少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