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贺心秧累得直不起身,虽是坐在马车里,没有劳动双腿,可一路颠簸下来也够人受的了,她往椅子上一坐,动都不想动。
她就这样看着仆婢们进进出出,忙着搬木桶、添热水,心底有点酸,人权在这个时代,比木炭还廉价。
望一眼屋内陈设,床柜桌椅应有尽有,空间也够大,屏风后头还能摆个大浴桶,虽然比不上王府别院里的用项精致华丽,但平民百姓能住得起这样的宅子,已经很不错了。
她对住宅质量是不大要求的,只不过来古代这么久,什么都好说,就是对这里的卫浴设备不敢恭维,她暗自下定决心,待银子赚饱赚足,她一定要把隔壁屋子改成独立的卫浴空间。
水添满了,她自行李中挑出一套简单的青布衣,将想留下服侍的人都赶出去,闩上门、除去衣裳,缓缓坐进浴桶里,坐低身子憋住气,整颗头泡进水里,直到憋不住了,才把头露出水面,饱饱的吸一大口气。
温热的水涤净了连日来的路途疲凭,她仰起头,把头歪靠在桶沿,静静地看着头顶上的横梁,想着未来。
在她的时代里,只要努力就能完成梦想,不管男女、不管年纪,只要想做、愿意做,每个人都可以闯出一片天。
但在这里不行,太多的限制与压抑控制了女人追求梦想的权利,女人只能随遇而安、只能委婉承受,不能争取、不能为自己所愿积极追寻。
她控制不了大环境,可她不愿意妥协,便是拼个鱼死网破,她也绝对不要向命运屈服。
是的,鱼死又如何,终是挣断了束缚枷锁,她要活得精彩绝伦,她不要因为一个男人、一个意外,断了所有盼望希冀。
深深吸气,手轻压在腹间,她鼓起勇气,笑着说:“小苹果,和妈咪一起努力吧,我们绝对可以在这个时代里过得风生水起。”
宫晴和宫华并没有进屋,他们继续随着慕容郬走遍整座宅子,彻头彻尾的看过。
在他们居住屋舍的后面,还有一整排十来间屋子,分别是厨房、下人房,都整理得干净明亮。
后院比前院大上许多,有一潭水池,池里种着荷花,整个池面上都是绿色的荷叶,
已经有许多花苞竖在水面,宫晴可以想象荷花开满池塘的盛况,到时,那颗不甘寂寞的苹果,肯定要弄个小舟竹筏上去闹上一闹。
右手处有一片竹林,还有一块菜园,菜园里头的菜长得青翠鲜绿,几颗不成熟的果子垂挂在瓜棚底下,显然有人悉心照料着。
这宅子不是太新,但打理得很舒服,比起之前住的吏房公廨要强得多。
宫华和宫晴互视一眼,微点头,萧瑛对他们的确是用心了。
“后门处别有洞天,宫大人、华哥儿,请随我来。”
慕容郬转身,朝竹林走去,竹林中有一条小径,路面上铺着鹅卵石,风一吹,竹叶传来沙沙声音,几片叶子随风落下,看着落叶坠在小小的新笋上头,宫晴忍不住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微微拉起嘴角,好舒服……
这是慕容郬第一次见到宫节这般放松,忍不住勾弯了一双眉毛浅笑,他是个严肃的男人,却不料一次两次在宫节面前忍不住笑意。
“我也是最喜欢这里。”慕容郬说。
宫晴举目望向他,轻浅笑开。“听起来,慕容公子对这宅子很熟?”
“离京之前,我便是住在此处。”他指指竹林东方,那里有一栋小竹屋,黄色的竹屋在整片绿色的竹林里更形显目。“那屋子是我最常待的地方,宫大人有空可以去看看,一本书、一盏茶,便是一段悠闲的下午时光。”
他说得宫晴悠然神往。她自穿越到古代,一直是神经紧绷,生怕被人看出异状,她忙着适应新环境,忙着办案,忙着当个合格的县太爷,从没一刻钟放松。
“这里,很早以前就是王爷名下的产业吧?”宫晴问。
“是,不只此座屋宅,这个胡同里的宅子,十之八九都在王爷名下。宫大人且随我来。”
踩着幽僻小径来到宅子最后头,那里有扇红色小门,门上没有门闩、把手,看起来像是一面装饰墙,门的上半段,依颜色深浅分成井字九宫格,只见慕容郬上中敲三下、中左一下、中右两下,下左三下,一手推在正中格内,左脚抵着门下方,轻轻一推,门开启。
机关?宫晴拢了双眉,就知道萧瑛不是简单人物,安排他们住在这里,肯定有其深意。
门后是一条很长的通道,前后堵住,都不能通往外头,通道左右有十二间宅子,每间宅子后头都有一道类似装饰墙的小门,宫家住的这户,恰恰是最前面一户,慕容郬领着他们往前行,他指指左手边第三家,对宫华说:“这里是陈院知先生家里,日后,吃过午饭就到陈先生家里上课。”
“是。”宫华应下。
再往前走几步,他指向右方。“这里是李同光先生家,晚饭过后,你过来这里。这里每一户的开门暗号都不同,回头我会告诉你。”
“是。”
“至于武学,我会在清晨时分,等在竹林里,倘若我无暇分身,会让王府护卫过来传你武术。”
“是。”宫华一一应下。
“然后……”他带着两人走到最前头的宅院。“左边这户是王爷住的地方,门后有人看守着,如果你想进来,得先自报姓名,自然会有人领你去见王爷。”
“我知道了。”
慕容郬朝宫华点点头,说道:“今日舟车劳顿,你先回去休息吧。”
宫华拱手,转身往回走,宫晴也跟在后头,预备与他一起回去,没想到慕容郬单单留下她。
“宫大人,请暂留一步。”宫华心知慕容郬有话对姑姑说,便先行一步。
“慕容公子,还有何事?”
宫晴转过身,望向他那双勾勒出飒爽英气的浓墨剑眉及丹凤眼,他那刚毅面容理应是教人害怕的,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张脸,却是让她心感安全。摇头,宫晴摇去不该有的心思。
宫晴望着他的同时,慕容郬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
他们算不上有太大的交情,甚至连朋友都说不上,但……奇怪地,他总是想起他,不明所以。
是因为他让人感觉舒服吗?或者是他身上那股淡然恬静,吸引着他想靠近?他不明白,但确定的是,和宫节在一起,他很愉快。
“王爷托我嘱咐宫大人几句。”
“慕容公子请说。”
“近日,宫里必会传来旨意,让宫大人进宫面圣,到时为保安全,请大人尽量不要显山露水、优于人前。”
意思是要她藏拙?萧瑛想帮她,不让她在武官面前过分露脸,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宫节有一事想问。”略一思索,宫晴发问。
“请说。”
“不过是拔擢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为六品知府,一道公文下来,让我赴任即可,为什么需要进宫面圣,搞到这么大的阵仗?”她并没有为此感觉骄傲自满,却隐约嗅出不对劲,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成了某些大人物的棋子,不知道此次进宫,会不会惹出事端。显山露水?便是萧瑛不提醒,她也明白棒打出头鸟,如能低调,她绝不会高弹。
慕容郬一笑,宫节果然是有心计、有见识的人物。
“宫大人何妨一猜。”
才说不要她太张扬的,现在又来让她猜,这可不是双重标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