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屏见她回得这么理所当然,有些气恼,拿走她手里的小苹果,一一收回玉匣里。她看着贺心秧、态度凝重,好半晌才开口。
“夫人,我不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您就不担心事情传出去……男女之间私相授受,是会败坏名节的。”
“名节一两值多少钱?傻!我相信绝不会比这匣子玩意儿贵。”
说着,她又动手想去拿玉匣子,可紫屏不允,把它藏到身后。
“大人在外头当差,若有嘴碎的下人把这事儿讲出去,日后大人的面子要往哪里摆?”
见紫屏一脸凝重,贺心秧看看她,再看看苓秋,好吧,她同意,她们虽然忧心过度,但一门心思全是为自己着想。
她拉过两人的手,让她们坐在床边,认真说道:“第一,王爷的名声可比我这个没没无名的小夫人重要得多,他敢这么做,代表他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让事情往外传出去的。
“第二,这屋子是王爷的,进府服侍的人肯定是千挑万选,绝不会有嘴碎、良莠不齐的下人出现。第三……”
讲完第三,贺心秧吸口气,方露出她平日的痞相,调皮道:“第三,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怕这个、怕那个,生活多无味啊,人活着呢,但求本心无愧,只要心正行端,便是旁人要说话,也别理会他。
“名声不重要,开心才是人生最该追求的东西,倘若说话做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但是人言可畏啊。”
“那就勇敢些,别畏惧,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想法从别人的脑袋里衍生出来,你根本无法阻止,为无法阻止的事烦扰自己,岂不是太笨了?”
“可无规矩怎成方圆,别人嘴里说的,正是身为女子该遵守的规矩。”苓秋终于熬不住,憋出这样一句。
“规矩是由人所定,而且随着时代不同而改变。比如今日,烈女不事二夫是正理儿,你怎么知道几百年后,‘从一而终’不会成为最大的笑话?况且口舌之争,本就有争辩之意。
“就拿贞节牌坊来说,你们当真觉得丈夫死后以身殉节是正确的吗?丢下嗷嗷待哺的孩子、丢下年迈双亲,为了成就族人名声,以命换得一座百年不颓的牌坊,这是贞烈、沽名钓誉还是虚伪?
“你们或许觉得王爷来府里太勤、他对我对孩子做得似乎太多,那是有原因的,只不过原因现今还不能告诉你们,但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
“如果你们担心大人为此难受,放心,王爷的事,我从未对大人有过半分隐瞒,更何况,我与王爷不过是朋友,我们并没有逾越不该过界的线。”
“可这些礼物……”紫屏、苓秋很是为难。
“我保证,收下它们,我心安理得。”
贺心秧高举五指朝天,只差没立誓了。
她们互视一眼,既然夫人都这样讲了,当下人的还能说什么?
紫屏叹气,把匣子交回贺心秧手里。她打开,看见一颗颗晶莹可爱的苹果,嘴角的笑意高高扬起。
看着贺心秧喜孜孜的模样,就算担心,她们也忍不住跟着笑起。
第十二章 名声无用(2)
下午风喻来禀告贺心秧与两个婢女的对话之后,他就想过来,可缠身的事太多,他不得不一一解决后才能抽身。
萧瑛轻轻巧巧进了贺心秧的屋子。
听说她怕黑,没有灯烛不敢入睡,他还以为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呢,没想到,心底还是有恐惧的事儿。
走到床边,看着她娇憨的睡颜,整日的疲惫像瞬间被涤净,他满足轻喟,屈下身,手指轻轻描着她的长睫。
听说,他们那时代的女孩喜欢在眼皮贴上又长又密的睫毛,让眼睛看起来更大些,但苹果不用,她的睫毛很长、眼睛很大,转动时,他甚至觉得听得见骨碌骨碌的转动声。
他从不知道,可以在心里这样想着一个女人。
光是想着就觉得快意,光是想着就让人全身充满力气、脚步轻盈,光是想着就觉得人生畅意……这让他不得不担心起,倘若哪天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想、可以思念,日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过得下去?
除去鞋袜,他轻轻躺在她身边,侧着身,一手支在下巴处,细细看着她的容颜。
她不知道梦见在吃什么,嘴里嚼着嚼着,脸上挂起淡淡笑意。
凑近她耳边,他轻笑、用气音问:“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啊?”
他只是问趣味的,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的回答。
“麦当劳。”说完三个字还不满意,她又唱了句“麦当劳都是为你”。
麦当劳,那是什么东西?找个时间问果果吧。他记性好,悄悄地把她的话和歌再记一遍。
深吸气,胸腔里,满满是她的味道,一个让他在睡梦中也会发笑的味道。
她益发懒了,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好像永远都睡不够似的。
府里的嬷嬷说,怀孕越到后期,因为孩子压着、因为腿抽筋,常会在半夜惊醒。
可他的小苹果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困扰,吃饱睡好、精神好,脾气更是好到不行。
眼见她肚子一天一天大起,那嬷嬷紧张得说:“再这样下去,孩子长得太大,怕到时不好生。”
他也担心,只好一有时间就拉着她散步。
应该让宫晴陪着她的,免得那两个丫头胡思乱想,但……摇摇头,他还是舍不得让宫晴占去自己的位置。
算了,苹果说的对,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你根本无法阻止,为无法阻止的事烦扰自己,真的有点笨。
再贴近她一些,虽然她的肚子横在两人之间,可他没松手,萧瑛抚抚她的肚子,笑着对她低言。
“别吃了,再吃下去真要变成小肥猪喽。”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没有,她居然噘噘嘴,然后又笑起来,看来那个麦当劳的味道真的相当好。
她对追求温暖的下意识很强,因此越挨越近,然后照旧,她感受到他的体温,滚啊滚啊、滚进他怀里,直到整个人都嵌入他怀里。
她都投怀送抱了,他会拒绝吗?当然不,长手一伸,把她环进自己怀中。
许是动作太大,今天她竟然被弄醒了,张眼一看,看见头顶上那张熟悉的帅脸,眼睛转一转,笑得开心的说:“我又作梦了。”
叹口气,她闭上眼睛继续睡。
“喜不喜欢这个梦?”他又用气音在她耳边说。
“嗯。”她甜甜地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因为我也很喜欢。”因为她甜甜的笑脸,于是他的声音也染上甜味。
贺心秧的眉头突然皱起来,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小张一点眼,然后,猛地张大双眼,这个梦真实得过分耶。她伸手,碰碰他的脸颊,是温的耶,和梦里的炸鸡一样,鲜嫩多汁……
她猛然坐起,看着他的两颗眼珠子像泡了蜜似的,又大又黑,带着一分惊、两分喜、三分无措、四分讶异。
“小心点,别伤了孩子。”
伤个头啦,孩子没伤,他先伤了她的名誉,以后叫她怎么做人?!白天才让紫屏、苓秋苦劝一顿,她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没乱越线,现在、现在……夭寿哦,她已经够圆够胖了,他干嘛还逼她食言、继续往下肥啦。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很气,但是声音压得很低,万一把紫屏她们给叫喊过来,别说跳黄河,就算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她满身的鱼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