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死死咬住下唇,实情如果能够讲得清楚,他早就将一切都招了,哪会两边瞒、双方骗,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想说?你这是在维护谁?宫家吗?你真把自己当成宫节的儿子、宫展的孙子了?”
萧霁苦了舌根,不是不想说,是说不清呐。六皇兄又没穿越过,这种事没亲身经历,谁会信?
萧瑛的耐心很好,但事关贺心秧,先前他会对宫节冲动,现下自然会对萧霁咄咄逼人。
“也好,你就当自己是宫家人吧,好好去念你的书,考你的科考,安安分分当个官儿,终此一生。”说着,他转过头,再不看萧霁一眼。
“六皇兄,不是……”萧霁被他急得想跳脚,问题是,跳脚萧瑛也不会放过他。
“不是什么?这几年来,我冒着生命危险为你谋画,为父皇留下的一纸遗诏,倾尽全力要扶你登上大位,没想到你连几句实话都不肯讲,我这是何必呢?何必让自己腹背受敌,一边应付萧栤,一方面还要应付你这个白眼狼。”
这段话又让慕容郬再大吃一惊,之前所做、所布局之事,他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萧霁铺路……
消息虽震人心,可这么一来,许多他想不通的谜底全揭开了,难怪当初一个区区七品县官迟迟未上任,萧瑛会派出大批暗卫找人,因为他在意的不是那个七品县官,而是萧霁。
难怪他方表达欣赏宫华的勇气,萧瑛就怂恿自己收人为徒。
难怪那纸早已无用的遗诏,他会小心收藏。
难怪他会亲自帮宫华上课,还出面将那些退隐的当世大儒聘来,指导宫华朝堂政事……这一切一切,都是在为萧霁的帝王之途铺路啊。
萧霁看看萧瑛,再望望慕容郬,苦啊苦,他怎么就变成白眼狼了?!
他呐呐道:“六皇兄,我从没欺骗过你任何事,除了这件……因为它真的是不好说啊。”
“既然不好说,就别讲了,勉强人的事我做不来。”萧瑛冷笑两声。
萧瑛话说完,慕容郬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做不来勉强人的事,谁做得来?连自以为心计深重、权术高明的皇帝都被他耍得团团转,硬把“不甘不愿”的六皇子召进御书房起复,他还说不会勉强人?
“六皇兄……”
萧霁被逼到底线了,退两步、再退两步,不明所以的人都以为他想夺门而逃,偏偏萧瑛就是把人给看得透透澈澈,知道他不是想逃,而是内心万般挣扎,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回去吧,既然你不能全心信任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讲的。”萧瑛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终于,萧霁恨恨一甩头,在萧瑛出门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萧瑛转过头,冷冷扫他一眼,“决定和盘托出了?”
“是。”萧霁痛苦万分地低下头。
萧瑛满意地坐回位子上,向慕容郬投去一记胜利的目光。慕容郬看着两人,嘴巴撇了撇,摇头,早晚都要妥协的嘛,何必演上这一场,萧霁怎么赢得了这只老狐狸。
“六皇兄、师父,我发誓,接下来的话不是怪力乱神、不是胡言乱语,如果六皇兄和师父肯细细分析,定然能够分析出我所说的不是谎言。”
还没开始说呢,就担心他们认定他说谎,这是哪门子心思啊。
不过萧瑛和慕容郬都没多话,两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萧霁拉直了眉头,吞下唾液,迟疑了须臾才开口,“五年前,六皇兄将五岁的我送进宫家,宫家上下对霁儿疼爱有加,霁儿也将他们当成亲人,年初,收到朝廷派令,宫节领着全家赴邑县,没想到会在王家口遇贼人,当亮晃晃的刀子落下,我的身子感到一阵剧痛,便失去知觉,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醒来,竟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是一个比我们这里晚了千百年、教人无法理解的时代,那里有电视、计算机、汽车……所有我没见识过的文明。
“我拼命学习、拼命吸收我们这时代没有的知识,我以为自己会在那里重生、长大、年老、死去,没想到五岁那年一场莫名其妙的病,我昏迷了,再次醒来,发觉自己又变回了霁儿,过去的那五年就像场梦,而我竟回到了被贼人砍伤的那天,最不可思议的是伤势竟不药而愈。”
“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个时代,将这种灵魂从一个时代空间移到另一个时代空间的现象,称之为穿越。”萧霁解释。
穿越?好熟悉的字眼,突然间,萧瑛想到贺心秧曾经问过他,“王爷,你也是穿越的吗?”
那时他搞不懂什么是穿越,现在……他有了机会明白何谓“穿越”。
他看着萧霁的眼神专注,丝毫没有把他的话当成小孩子的胡扯。
因为倾听者的态度良好,让萧霁顺顺利利地把自己两度不可思议的穿越经历完整说出。
好几次,他以为萧瑛要对他冷笑,问:还有更荒谬的故事吗?
没想到,他没有,萧瑛和慕容郬维持一贯的态度和表情,静静听取他“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这一说,就说了将近两个时辰,讲到萧霁双腿发酸,萧瑛体贴的让他坐下,讲到嗓子发哑,慕容郬细心的递给他一杯茶水,然后,萧霁越说越起劲,他把在二十一世纪的五年生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代完毕。
他们听着那个难以想象的未来世界,电视、计算机、飞机、捷运、手机……女人可以同男人一起上学念书,还可以和男人一起竞争选皇帝,露手露腿、不分什么职业的女子都敢大方在男人身前展现性感……那是一个多么让人难以想象的世界。
慕容郬追问,“就你所言,两辈子的姑姑长相不同,你怎么知道这个宫晴是你前辈子的姑姑应采莘?”
“就像六皇兄所说的,两辈子的姑姑性情见识大不相同,晴姑姑以女德为戒,处事说话分外小心,绝不会落人口舌。
“采莘姑姑是检察官,见过的尸体、办过的案子多如过江之鲫,她的性格冷静、稳重,碰到再大的状况也不会轻易惊惶失措。
“当然,最初我会发现相异处,是因为采莘姑姑在想事情时,会习惯性的拿笔在手中转……”
“贺心秧也会。”萧瑛横插进一句话。
“她是学姑姑的,她觉得那样很帅,有一段时间摔坏了好几枝笔,她的继母还曾怀疑是不是她的零用钱不够,把笔拿去转卖给同学。”
“既然宫晴和贺心秧都是从那个时代来的,为什么在邑县城郊,她认不出你,你却认得她?”
六皇兄的问法,代表他信了自己?
萧霁忙不迭回答,“我在那里是个五岁孩童,在这里却是个十岁少年,我和姑姑是灵魂穿越到萧霁、宫晴的身子里,苹果自然认不得我们,至于苹果,她是受我们所牵累,连同身子都一起穿越过来,我当然一眼就能认出她。”
“那就没错了,那天你对着她喊:苹果、贺傻秧、哈佛、格林都曼、死小孩、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笨小优……就是想让她认出你是谁?”慕容郬插话。
“难怪她懂得海运、懂得禁海令是舍本逐末的笨事情。而她和宫节……不,是宫晴,她们异口同声说两家是邻居,并不是谎言。”
“姑姑的工作很忙,从早到晚在外面跑,往往一通电话就得出门,她一个未出嫁的女人要带着我过生活,非常辛苦,那时候,大部分时间陪我、照顾我的是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