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她在过去吃得太多,在她眼里,那个了不起的松子糕、核桃酥,也不过普普而已,那天萧瑛回去之后,她随手一丢,连搁了几天都忘记拿出来给宫华吃,哪里想得到看见这个,他竟然会感动至此。
“我是想起爹了,我爹一向不爱同人挤的,哪儿人多,就绝对看不到他的身影,可每到过年,他为了哄我开心,就会到枫余居里头同人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抢到几块他们最有名的桂花糖,就像宝贝似的偷偷塞到我手里,我还记得有一年他回家,连衣裳都给扯破了,还让娘叨念过一回……来,你们也尝尝桂花糖。”
他把桂花糖分给紫屏和苓秋,自己也拿了一块,剥开外面的糖纸,放进嘴里含着,他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但这块糖,有他对爹爹浓浓的回忆。
“等一下!”贺心秧发疯似的大喊一声,吓得宫华差点把糖给噎进喉咙里。
“你做啥?”宫华没大没小地瞪她两眼。
她抓住宫华的衣襟,眼睛紧锁住他的眼,一眨不眨。
“你有没有说错?这是枫余居里的甜食,它最有名的不是核桃酥和松子糕,而是桂花糖?!”
“对,这间店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店,凡住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来,你也吃一块。”
宫华顺手剥了块桂花糖给她,糖入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桂花香和牛奶香立刻充斥她的味蕾,果然……果然桂花糖比核桃酥、松子糕好吃几十倍,它才称得上主打商品。
见贺心秧发傻似的久久不发一语,宫华笑着推推她的手肘问:“是不是好吃得说不出话来?”
“枫余居,竟然是枫余居?”她又被萧瑛耍了一回,这男人到底跟她有什么仇啊?!
“没错,是枫余居,你看。”
宫华把糖全部倒在盒盖里,翻到盒子后头,那里画着几棵枫树,下头就印着大大的“枫余居”三个字。
他指着图案说:“他们店前种了整排枫树,每到秋天枫叶转红,常有文人到他们店门前吟诗赏枫,可谓京城一景。”
“桂花糖是枫余居最有名的甜品,那如意斋又是什么鬼?”
“如意斋是京城里的一间饭馆,平日生意鼎盛,想寻个空位都难,就是大官想上门,都得事先订位。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有一回皇帝微服出巡,来到如意斋,因为没订位,店小二死也不让皇帝进门。
“本来也没那么想吃的,当皇帝的,有什么好东西没尝过,可第一次被拒于门外,心底竟时时想起,最后让太监去订了位置,择日再行。
“吃过如意斋掌厨师傅的功力后,皇帝赞赏不已,回宫后,钦赐匾额给如意斋,从此饭馆声名大噪,生意更是好上加好,它们买下隔壁店面,慢慢扩张,在短短的几年内,店面几乎占了半条街,生意好到令人眼红。
“后来有个权贵利用肮脏手段,硬是将如意斋给买下来,没想到掌厨师傅和几个下手厨子很有义气,知道老东家遭权贵陷害才让出铺子,几个人联合起来漏夜逃跑。
“隔天,铺子开门却没了掌厨的,店如何还能经营得下去?就算临时调来厨子,也做不出原来的味道。
“那名权贵花了大把银子、动用无数关系,到最后竟然换得这般下场,颜面要往哪儿摆?一气之下,他大张旗鼓抓拿那批厨子,后来抓到人、关进监狱,人家还是不肯妥协,事情闹得非常大,最后连皇帝都知道了。
“皇帝大怒,责罚了权贵,命他将产业交还给原店东,事情才落幕。苹果,你为什么会提起如意斋?”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一五一十把经过讲了一遍,这个心机深重的腹黑男,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套出她不是京城人士的事实。接下来呢?他又要使什么计策来套她说出是怎么和宫华相识的?
“他干嘛管我是不是京城人士?就算我住在台北,也不关他的事吧。”
宫华苦笑,怎么不关,当然是相关他才会在意呀……他特别叮咛苹果给自己留几块点心,目的已经够清楚了。
“他是想让我们知道,他很清楚我们在说谎。”
“说谎犯罪吗?我就是要一路说谎下去,他能奈我何?”贺心秧冷笑,大不了一死,就不信他还能拿她怎么样。
宫华愁眉不展。他不能奈你何,可是能奈我何啊。但是他的话不能说出口,憋得心慌。
“王爷会不会生气啊?”紫屏轻声问,小心翼翼地,两颗眼珠子东飘西望,好像匪谍在身边。
“他已经生气了。”贺心秧豁出去,不想烦也不想再着恼,生气怎样?不生气又怎样?他有他的脾气,难道她没有。
“姑娘怎么知道?”苓秋问。
“因为他在我身上下、毒。”后面两个字,她讲得特慢。
害怕吗?会啊,不过顶多就怕两分,不会再多了。
为什么?因为他“真下毒”或“假唬烂”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机率,而他说过,以后要继续整她,既然有续集,他怎会一口气弄死她,至少得留下她半条命,好供他日后玩乐。她这是有所本的——请看八点档乡土剧。
“下毒?真的假的。”宫华一拍桌子,霍地起身,他怒声相询,目光锋锐,直直逼视贺心秧,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
“砰”一声,贺心秧把桌子拍回去。搞清楚,好歹她也算是受害者。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话是从他嘴巴里面讲出来的,君无戏言,王爷可不可以戏言,我就不清楚了。”
“我去找王爷问清楚。”
宫华冲动的一转身就要往门外奔去,贺心秧见情况不对,飞快跳起来,拦在门口,苓秋紫屏更是一左一右死命拉住宫华的手。
“少爷,你千万不要啊。”急迫间,苓秋说道。
“是啊,大人常说少爷性子沉稳,怎会遇到苹果姑娘的事就乱了阵脚,这不像少爷您啊。”
没错,贺心秧完全同意她们,她脚抬九十度,抵在宫华的肚子上,不让他越雷池一步。“你去找他,他就会把解药给你吗?”
她斜眼,他看得出来,她没骂出口的那句是——死小孩,你有没有脑袋?!
他顿住脚步,怒目与贺心秧对望,谁也不肯先别开脸,两人视线对峙着,直到他不再冲动,凝神思索。
见他这样,紫屏、苓秋松开手,贺心秧也放下她的小短腿。
须臾,宫华回答,“我会尽全力说服他。”
“你以为他会被你这个毛头小鬼给说服?”贺心秧挥挥手,冷冷一笑,她不是看不起宫华,而是太看得起萧瑛。
“是啊,万一惹恼了王爷,他也给咱们下毒,怎么办?”紫屏脱口问。
“说得好!他出口的话,你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他举手投足间,都在诱人上当,我中毒就罢了,万一你也中毒,我要怎么跟你姑……跟你爹交代?”她瞬间逆转称呼,把错误吞回肚子。
“王爷不会在我身上投毒。”
宫华说得斩钉截铁,却唤得贺心秧一声不屑冷哼。
“你又知道了,凭什么他不会?因为慕容郬喜欢你?算了吧,那话是你听慕容郬亲口讲的,还是从萧瑛嘴巴里说出来的?
“萧瑛讲话虚虚实实,说不定那番话只是想让你对他死心塌地,回家后同你爹讲好话,造成错误印象。
“你爹目前虽然只是个七品县令,可她能力好、行事果断,倘若受到朝廷重视,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品大员,届时,就轮到他来仰仗你爹了,他对你的好,是在铺后路、求自保,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