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周夏潋的身子不自觉地一颤,仿佛回忆起那日的惊惧,赵阙宇却镇定如常,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慰着她。
“是何人所为?”他冷声问。
帐外之人没有立刻回答,似是难以启齿。
“说”赵阙宇厉声道。
“射伤俪妃娘娘的羽箭制作独特,我们寻遍京中铁器铺子,终于找到线索……亦在莹嫔娘娘的宫里,发现了相同的东西……”侍卫低低地回道。
莹嫔?!周夏潋瞪大眼睛,抬头,看到赵阙宇脸上亦掠过一抹诧异的神色。
“皇上,此事该如何处置?”侍卫轻声问。
“你速拿朕的手论回京,请皇后发落莹嫔。”他冷冷回答,“至于普莹嫔办事的人,一律杖毙。”
虽然这是常规的处置,但周夏潋听到“杖毙”二字,却不免打了个冷颤。
“回皇上,此事已经禀报给了皇后娘娘,娘娘依律将莹嫔打入了冷宫。”侍卫道,“可莹嫔哭闹不休,说一定要见皇上一面,否则宁可一死也不移宫。”
“那就赐她一死吧。”赵阙宇淡淡道。
第5章(2)
周夏潋凝眉,没料到他的回答如此果断。说来莹嫔也是他宠爱多年的宠妃,这样的冷静虽是为了处事公正,却难免让人觉得他冷酷无情。
“阙宇。”她忍不住说:“只凭一支羽箭就定了莹嫔的罪,似乎有欠妥当。咱们还是先回京看看再做定夺吧?”
赵阙宇回眸,剑眉轻挑,“潋潋,朕这是在为你出气,怎么你反倒不领情?”
是怪她多嘴了吗?没错,他是天子,正在发号施令,她这个小小的女子的确不该说三道四,可是……
“妾身只是觉得,莹嫔伺候了皇上多年,就算只是念及昔日情分,皇上也该去见她一面,听听她的说法……”她仍壮大着胆子道。
“可咱们是出来狩猎的。”赵阙宇忽然换了温柔口吻,握起她的双手,“方才还说了,要一直待到寒露呢一潋潋,你舍得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这些事情就算此刻耽误了,以后也可以再做,可莹嫔若入了冷宫,皇上此生与她就再难相见了……”
“潋潋,没想到你如此善良。”他瞧着她,叹了口气。
“妾身不是善良,只是……兔死狐悲而已。”她说了实话。
没错,兔死狐悲。倘若有一天,她也犯了什么错,他会不会同样绝情?
她劝他宽容莹嫔,仿佛也是在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好,我们回京。”赵阙宇不知是否懂得她的心思,依旧是那般看不出喜怒的微微一笑,“潋潋,只要你高兴,朕什么都答应你。”
听了这句话,她应该要喜悦,她实在无法形容他给她的荣宠,仿佛修了几世的福分,要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珍惜。
然而她总觉得这幸运并不会永久,好像终有一日,这一切美好都会长了翅膀翩然远去……她很害怕,怕真有那么一天。
沿着这碧瓦红墙一路行去,便是莹嫔所居的巧王宫。
莹嫔从前算得上赵阙宇跟前第一得意的人,巧王宫亦是辉煌至极,但此时此刻只见门前萧瑟、枯叶满地,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悲悯。
“皇上昨晚夜亩了莹嫔。”与周夏潋并行的余惠妃道,“莹嫔自称冤枉,却也没证据洗脱罪嫌,皇王已经勒令她迁入冷宫。听说午时过后便要强行移宫了。”
周夏潋驻足,望着宫墙上露出的黄叶,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同情。莹嫔分明是谋害她的人,却不知到底是哪里惹得她如此心软。
“姊姊,你先回去吧,”她对余惠妃道,“我想……进去看看。”
“去看莹嫔?”她惊呼,“别傻了,妹妹!她害你不成反被揪出原形,此刻必定恨极了你,你若进去,万一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姊姊放心吧,宫门有侍卫守着呢。”周夏潋道,“我只是有些疑问想当面问问莹嫔。”
余惠妃本欲拉住她,可见她表情坚决,只得作罢。
走进巧王宫,四周静悄悄的,比墓地更加死寂,太监宫女也不知哪里去了,风吹起纱帐,薄纱如雾,迷离人眼。
咚、咚咚……
周夏潋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小石头相互撞击着,从巧玉宫深处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她不由得诧异,循声走去,看到了莹嫔。
莹嫔正蹲在地上,面前摆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石子,方才,便是她抛弄石子的声音。
察觉到她的到来,莹缤微微抬眸,却没有起身,仍旧蹲在原处。
“领事太监说,我可以带些日常用物至冷宫,我想把这些石子也搬去,但他们嫌太重,不肯帮我……”她凝视着那些石子,“你知道吗?这是皇上赏的,我真舍不得……”
“皇上赏的?”周夏潋不解赵阙宇为何要赏赐给自己的宠妃如此寻常之物。
“这些石子泡在水里,会变得异常漂亮,像是彩虹。”莹嫔陶醉地说。
“这样的石子,我小时候也有一些。”她也蹲下身子,挑起了一颗,对着阳光观看,“我的外婆,管它们叫雨花石。”
“对,它们的名字叫雨花石,是皇上特意派人为我从水乡采集而来的。”莹嫔默默滑落一颗眼泪,“那一年,皇上微服私访时,我在钟知府家做优伶,练舞练累了,就坐在廊下玩耍。手里正巧有几颗这样的雨花石,便玩起抛石子的游戏,抛着抛着,石子忽然滚落在
一个男子的脚旁一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
周夏潋怔怔地听着,没料到莹嫔对赵阙宇如此痴情。他残酷的将她打入冷宫,她却在回忆与他的美好时光……
“我从没见过这样年轻英俊的男子,钟知府平素来往的友人都有令人生厌的秃头肥肚,他对我微笑,像阳光一样明朗温暖。他说,你在玩什么啊。我说,玩抛石子啊,这些石子叫雨花石。不知为何,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光亮,对我的语气越发温柔起来。
第二天,他便跟钟知府要了我,直到入宫,我才知道他是皇上。”
周夏潋有些错愕。这个故事听来十分酞晓,赵阙宇到底是爱上莹嫔的哪一点?还是说,无关特质,她只是太过美丽可爱,让她爱不释手?
“这巧王宫是皇上为我而建,我虽出身低微,只能为嫔,可是皇上破格以妃位格局为我建了此宫。”莹嫔脸上的表情越发伤感,“但过往的荣宠就算再多又有什么用?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说翻脸就翻脸,让我觉得,从前只是梦一场……”
她沉默地聆听。这样的话语,让她的心为之所颤。
“俪妃。”莹嫔沉冷冷地瞧着她,“别看你现在宠冠六宫,可有朝一日,你也会落到跟我一样的下场,你信吗?”
她信吗?只得说,她也不知该不该信……赵阙宇的性子,她也难以捉摸。
“知道皇上为何迟迟不肯宠幸你吗?”莹嫔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周夏潋眉心一皱,难以置信。
她本以为这是她和赵阙宇之间的秘密,为何,连莹嫔这个局外人都知晓?
“别人都说是俪妃娘娘与皇上赌气,所以不肯让皇上亲近。可据我所知,是皇上自己不愿意。”莹嫔得意地说:“那几晚,皇上留宿在巧玉宫,把欲火都泄在我这里,我便知道了。”
闻言,周夏潋双唇失了血色,不知如何言语。
“俪妃,皇上并非不喜欢你,迟迟不肯碰你的原因,应该是与你娘家有关。”莹嫔索性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