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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起,人前人后,再没人唤她阿九或陶知行,甚至四下无人之时,

  大人也不曾错唤她的名。半月后,她由钱府出嫁至江府。

  说好要带她读过更多的案帐、带她看过刑部每一个惠堂,这承诺,大人时时不忘;江夫人不宜抛头露面,于是,平日出门,她只是无名的小仵作。

  当时堂上散发露了陶氏仵作身分之事,他运用手段压下;从此,日江陶氏香行中没有陶家么弟顾店,陶家也没有流落在外的九妹。这事在去年暮夏时分,大哥、三哥经商上京时一聚,她才拼凑出始末;而大人与钱大人交换了什么条件、是否真交出了名册……这些,大人只字不提。



  知行,行知,只是外人唤她的名字,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分别;但这当中包含大人的苦心,从此,她只会以钱行知之名生活。

  与陶家断绝关系是保护家族唯一的方法,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亡羊补牢;大人的安排,她没有理由不配合。只是很多时候她不禁想着,若那日未曾被大人打动,未曾随他上京,齐玉一案之后他的东奔西走、夜不成眠所为何事,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三哥说,筹备多时的松香在香行中开卖那日鹰语到了日江,也就是那日,陶知行这名字由陶家户籍中消失。在书册记载中,陶知行这名字不存在;在日江府,假以时日人们亦不会记得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可推算回去,那时她根本还没应允与他同行,若那个冰天雪地的分岔路上,她选择不回头,执意直行回日江呢?

  他又当如何?

  钱行知看着眼前总是笑意微微的大人。



  她问过,他是否能不在音心旁人眼光。一年过去了,她明白他若独身一人,在京城、在刑部都轻松许多;可他没皱过一次眉。

  她忽然希望他在意,那么,她才不会一见他的笑,就心疼、就楸心、就……就只想用尽她最微薄的力量帮助他、爱护他……

  被他温暖的手捧住的脸颊发烫,钱行知视线移了开,却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

  耳边微风轻轻拂来,吹动竹林,刷刷作响,感觉他稳而有力的心跳,从交握的指间传来,一下、一下、一下……钱行知低着头,收紧了手中力道。

  第12章(2)

  夜深,一顶轿子停下。

  江兰舟掀了轿帘,门前等着的管事迎上来问他一日在尚书府议事,回来是否要用夜宵,他一手挥退,入了府。

  他不往房里去,倒是转进了书房旁的小房中,快快换下官袍净了身。

  日落前归府,若有事耽搁回不来,定要差人送信一报;回到府中首先当净身,原因是他等时常出入不同的地方,见不同事物,回家理当洗去疲惫再入房。这些都是他订下的规定。

  这两日朝中不宁静。自他到刑部以来,陈大人吃了不少脂,前些日子抓着了钱大人的小辫子,在皇上那儿闹了一番。钱大人招他去商讨对策,而他注意到窗外天色时,已是乌黑一片。

  他订下那规定是为约束一出去搜证便老忘了回家的妻子,没料到有自打嘴巴的一天。

  江兰舟停下略为急促的步伐,在房门前站了一会,才推门。

  屋内微光,由屏风后透出,他小心翼翼在身后关上门。

  绕过屏风,床上之人一身纯白亵衣,背身向外而坐,低头不知看着什么。她将长发拨向一边,手中动作,他才看出她在写字。

  这女人……亏他匆匆辞了钱大人,着急回府,怕她等得不耐,怕她恼,结果她在写字呢,还把文房四宝全端上了床去……

  心中的焦急慢慢缓下来,江兰舟立在原地望了久久,没有唤她。

  半晌,他终于失笑。

  那头黑发,是他见过的最纯最美,无端勾起了他的怜惜之心。意识过来时,叫上鹰语打点陶氏籍册,而他已身在尚书府,与钱大人谈着条件。

  光是改写籍册及陶知行的身分,他用不着去求钱大人;然而陈大人过于激烈的行事作风他已看清,避不开的祸事,免不了的冲突,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应战。

  投向钱大人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用名册换取在钱大人羽翼下的保护,同时在双方阵营相斗的最前线察觉事情的发展;然他与钱大人没有师生的羁绊,充其量也只是两个志同道合之人走在一同。他时时刻刻部署着下一步,一旦钱大人做出令人反感之事,他自能带着她至它处栖身。

  他不会只为两人预备一条路。如同一年前,遍地白雪中,他倾尽所有的言语,为的是将人留住;可若她执意离去,那么即使两人天各一方,他便得用其它的方式来保护她。

  ……疯的、痴的,只是他吧?

  如愿将她留在身边,成亲一年有余,他们仍将大部分的时候花在公事上。侍郎之职不是闲差,他让她以仵作身分同进出,表面看来是为了承诺过的事,实则若不这么做,她就真成了外头谣传的江夫人那般,独守空闺。

  然而,独守空闺与否,她又哪里放在心上了?

  江兰舟闭了闭眼,缓步而来,那时,她正执笔蘸墨,一侧头,露出了颈间蜜色的细腻肌肤。

  眯眼,江兰舟蓦地从身后将她拥住,啃上了她不经意的裸露。

  “唔……”钱行知一惊,手中才沾了墨的笔在纸上画出了长长一道痕迹,迅速晕开。

  江兰舟使力咬下,松口,在她身上留了齿痕。

  钱行知疼得想挣开,他却不放;她想转身:贴身的衣物已被扯下。她倒抽了口气,身后之人却是温柔地吻上了背上的伤疤。

  那轻柔,如羽拂过,与前一刻他咬她的狠劲是天差地别,令钱行知怔住许久。

  当她回过身,江兰舟抽了她手中的笔,随手抛到床下,黑墨洒了几滴在他衣袖,白净中添了狂恣。他使力将她压到了身下,困住不放。

  她不会拒绝他的触碰,也被动回应他的拥抱、他的吻,那么为何他还贪还嫌不够美好?

  明明曾说服自己,面对她,或许要走到最后,看过了所有人生风景,才能得她全部信任与交托。她性子便是如此,这不是一开始就明白的吗?

  他……急什么?

  是,没什么好急的,他只是一时失控罢了。江兰舟自嘲。

  扣住自己的手微松,钱行知眉心轻蹙,是看穿了他的委屈;她心微微拧紧。那时,他似要起身,她却抢快一步翻身将他反制,埋首,学他狠狠地咬在了他肩胛。

  抬头望进他瞪着自己的眼,一会,她说道:“咬得深、咬得狠,是恨不得我懂,你痛。然皮肉之痛,怎么及你为我深入虎穴,争你不想争、斗你不想斗,我却仍似无动于衷的痛?”

  钱行知伸手,抚开了他前襟,露出光裸的胸膛。

  她又俯身轻吻他心口,感觉身下人一楞,她道:“吻得轻、吻得柔,是你对我的疼惜,以及深埋在心底的内疚。然为你挡过的一箭,我从未有过一丝后悔念头,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她将脸颊紧贴在他胸口。片刻,江兰舟头低了低,下巴正巧抵在她头顶。原来,他自以为压抑的情绪与那些刻意隐瞒的事,她都看得清楚……而她短短几句话,竟轻易软化他内心的不平。

  以为自己的付出不求回报,只要她好,便足够。

  这心思,何时变卦?有她在身边,不够;白日能一同研究检验之事,不够;夜里能相拥入眠,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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